灰色地带(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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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地带
卫编辑披星戴月到达莲花县,最大的新闻是博物馆给烧了。
风言风语遍布,这个说夜总会在室内放烟火给烧了,那个说有客人拿酒泼了小姐,给沾上电线插头就起火了。反正是夜总会起火,和博物馆没有几毛钱关系。
博物馆冷冷清清矗立几年了没人看管也没人出事,它也不能因为没人看它气得原地自燃啊。
衆说纷纭,传到卫编辑耳朵里他已经有了个谱,博物馆起火本身就是极大的损失,旁边的夜总会是否涉嫌非法经营也值得深究,平时的防火工作如何,相关部门在其开业前有没有监管到位……禁不住细想,一想容易出问题。
打了个车到博物馆附近,拉了三条警戒线,站着一溜穿制服的人。他在马路这边扛机器录下博物馆和夜总会的一片废墟,有个小制服看见他,背着手来,他提起机器就跑,那人在后头追。
你追我赶,追出两条街,他人生地不熟,又扛着机器累得够呛。得亏被追经验丰富,跑得英勇无畏,也硬是又跑出一条街,给小制服追上了,堵在巷子里,两人气喘吁吁。
“你跑什么?”
“你追什么?”
一问一答,继续气喘吁吁,卫编辑和他的茫然大物无法藏躲。
小制服说:“你拍的啥我看看。”
“咋,不让拍?不让拍我删了就是,你别砸我机器,好几万呢。”
“谁砸你机器,上头有交代,不让记者拍,采访可以,不准拍。”
“哦,那我删了,我删了。”
“不行,你得跟我走一趟。”
“我这是新机器,不能跟你走。你砸坏了怎么办?”卫编辑和他扯皮,扯了一阵小制服也没办法了,卫编辑递上一根烟,“哎我就是拍拍景,我家老头子是个退休老师,说什么也想看看博物馆现在什么样了,我也不是记者,就拍拍也没事儿是不是?”
一根不行两根,他已经摸出了两张五十,小制服松口:“哎,那你别发出去啊,要是有人问你就说删了,不许发出去啊。”
“哎哎,我发给谁啊我,我就摆家里哄老爷子开心,谁还看得上这。”
也不算惊险,他揣好钱找吕记者碰头,厂区比城区更偏僻破旧,就是小商品市场还有点儿有趣的玩意儿,二手货多,也不常开,每月逢一碰十五,就开两天。
熟人千红正用一辆三轮车卖杂物,抢占了一个插座牵了条插线板,现场演示二手电器都能用,仔细一看都是些小玩意儿,一个插了电可以看见游鱼的小灯,一口不知道能煮几颗米的小锅,闹钟最多,电子的机械的,都干干净净摆放整齐,统一调好了时间,齐刷刷地滴答滴答。千红在小摊旁边放了只玩具狗,隔一阵汪一声,惹了不少人来看。
“这个事情的焦点是什么?是他腐败?还是形式主义?还是博物馆起火?老卫 ,我认为这件事得从小处抓,就抓夜总会和博物馆。我捋了个思路你看对不对,博物馆起火是事实,因为什么?我们得走访,好,抓到夜总会,夜总会怎么能开在博物馆旁边?这个消防安全工作有没有做到位?起了火的时候领导在干什么?在请记者吃饭,搞腐败,要宣传他们县的名人。”吕记者在人群外和卫编辑讨论,说到此处瞥千红一眼,“名人自己说什么?名人当然做了好事,但事迹摆在这儿,夸大其词对不对?这部分我已经写好稿子一会儿给你看,这就回到形式主义的问题了。但全国都形式主义,你说他周局凭什么上头条?我看,还得挖点儿猛的,我查过了,周局私人作风也很不对,但那么多领导都包-小姐,他凭什么上头条?”
“吕记,你是打定主意把人抓下来?这是在找证据呢?”卫编辑皱起眉头,“这不是目的。”
“这是事实。”吕记者踱步思量,“现在我们不能打草惊蛇,我们得用用这个名人,假装宣传先进形象,然后收集素材。”
“吕记。”卫编辑觉得不大对头,但他们两个搭档多年,吕记者咬准,他也只好答应。
千红被喊去采访的时候还一头雾水,但吕记者告诉她这是在配合采访。她点点头什么都配合,把前段时间的话再说一遍。
你为什么捐衣服呀,因为我卖不出去……
吕记者对她使个眼色,她认为这是她的正义同盟,处处配合。
“单这件事情就可以见报了。”卫编辑说。
“不够大,老卫你太着急了。”
周局从博物馆回来,立即开专项会议解决这个问题。会议连开三天,与会代表面如菜色。他很不高兴,说咱们得解决问题啊,是不是夥食不好?大师傅,给做点儿好吃的。
不是啊领导,博物馆都烧没了,挽救也挽救不回来,咱们不如探讨探讨之后的重建。
重建又是一笔钱,他当然不傻,眼下不断地叫秘书写材料递上去,表明博物馆的失火实在是一场难以避免的意外。如果不是最近冬天实在下不出雨,他有可能叫他写出雷劈了这种理由递上去。县城卵泡大个地方,博物馆也没有多少值钱东西,但那些老教师就跟全家暴毙似的写联名信抗议,要求追查夜总会。
追查夜总会不就追到他头上了吗?开夜总会的是他亲侄儿,也没难为,材料都随便敷衍了一下,各个部门刷刷放行,别说消防安全,就是这栋楼合不合格会不会塌下来他都没底。
还是把周晓东喊过来,周晓东被他视为亲儿子,话也不见外,人进来就拿书摔他:“你那火怎么回事?”
“别提了,我开了个新项目,叫火树银花,叫人在屋子里放烟花——”
他气得拿起手边的杂志扔过去,周晓东接住,继续说:“我那都是安全烟花,没事儿,主要是有个客人给烟花吓着了,非说是我们小姐吓到他了,意思是想讹一下,让我给他免单。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可这人嘴巴脏,几句骂得小姐不高兴了,一来一回酒水洒了,洒插线板上了,火就起来了。”
这件事可大可更大,县城里还呆着一个北京来的记者态度暧昧不清。拉拢是拉拢不来,他一想,拉拉周晓东:“你去找几个人,想办法去矿上找个事儿,然后把那记者骗过去,一榔头,别让他乱说话。”
“这事儿得钱,我夜总会可赔塌了底,跟段老板买这块儿地的时候我还寻思能赚,她擡价我也没理,她怎么就那么真知灼见,要是她开不就没我事儿了。”
“要是她开,这火也烧不起来。”周局没好气地摆摆手,“反正小心点儿,外头不来人,县城的事儿一屁股就压没了,等我一会儿,我回去给你拿钱。再把道上的人喊几个,谁敢把这事儿往上捅,就都拦下来。”
进门,王霞靠着沙发吃葡萄,看见他就站起来,一脸受欺负的模样。
谁稀罕她?人说糟糠之妻,真是娶到手就是糟糠,王霞那会儿跳舞的风采一点儿也想不起来,等结了婚,就记得她脚大底盘稳,越长越蹉跎,老得胸脯低垂姿色衰败,像给岁月的车轮碾了脸,一点儿风致也没有——也并没有多少智慧,不是可以带得出去的体面的太太。
“你回来了——”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急匆匆上楼。
周晓东停在客厅,客客气气地喊了声:“婶婶。”
三楼的画后藏了两根金条,他依稀记得是建造哪片地方时别人送他的,藏在难吃的月饼里。他还没舍得啃过,掂着分量就知道意思,签了字放行。
揭开画,墙壁上黑黢黢的小洞上,玫瑰红的月饼礼盒端端正正。
眼下急需用钱,又不好走账,金条最好用。
可月饼礼盒里像个玩笑,月饼被啃掉半个,口水黏糊在上头久了长出绿毛,金条的凹痕仍在,只是空空的三个月饼都被或掰或咬地零散堆着——里头还残存七巧板的一块。
该死的周小东。
“周小东!”他愤怒地咆哮,周晓东上来,他愤怒地喊:“我说小东,小东去哪儿野了?”
王霞说:“怎么了怎么了?”
“给我打死这个王八蛋!”
周局的愤怒像炮弹一样砸到二楼,他带着侄儿踢开儿子的门。一张极大的风筝后缩着他儿子肥大绵白的身影,颤抖着,带着风筝几乎翩跹起舞。
“你把我的月饼放到哪里去了?”他上前撕开周小东的风筝,他的胖儿子哇一声哭了。
王霞冲到门口,急着把小东扒拉出来:“你拿什么月饼了,拿出来呀!该死的,你拿没拿呀,你拿了就还回来!怎么什么都玩!”
小东只是大哭:“风筝,风筝——呜呜呜我的风筝!”
“看看你养的好儿子!疯子娘养的傻儿子——他妈的!给我找,把这堆破烂都扔了!”
积木被扔出来了,玩具枪被扔出来了,风筝的残骸与一大把跳棋都扔出来了。周局看见金箍棒十分趁手,拿起棒子尚嫌不解气,往小东身上奋力砸了几下,只像拍到沙袋似的瓷实——他儿子就是长了一身可恨的呆肉,如果这不是亲骨肉,他就一把捏掉他的肥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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