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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用香水荡漾着轻盈的蔷薇芬芳，毫不突兀，弥漫在狭窄逼仄的车座之间，方昕苒擡头看向方寻枝。

她目光迷离，语气却格外坚定: “枝枝，你可以的，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只要不离开她。

“方昕苒，你真是疯了。”

方寻枝没有施舍给方昕苒任何目光，稀薄的月光透过连绵风雪落在她完美的侧颜，干净又漂亮。

方昕苒的双手绞在一起，唇色发白，辩解着: “枝枝，我现在很正常。”

可直到开进庄园地下车场，方寻枝也没有回头看她一眼，而是迅速下了车，身影消失在电梯之中不见。

她的背影是那样鲜活，却始终转瞬即逝。

就像是一场断断续续的梦，在梦中的美好，总要用现实的破碎代偿。

直到景疏将她抱上轮椅，她才回过神来，这时候景疏已经将一块羊绒毛毯围在了她腿上，以免冻伤。

“你刚才趁我去洗手间时候跑出去，要是再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景疏叹着气，很明显现在的方昕苒尽管将方寻枝留在了身边，但她还是没那么清醒，她那句色诱就是随口一说，方昕苒也真就当了真。

“她不肯和她牵手，不肯和她一起进餐，连多馀的时间都不肯给她……”方昕苒紧紧抓着膝盖上的毯子，纤细的手指和柔软的毛绒绞在一起，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 “不过这些我都可以给她。”

景疏知道方昕苒现在还是被混乱的思绪包围，又想迫切地重新追到方寻枝，但是还出於恐惧不得不将方寻枝推给她人，在两重深渊之中反覆沦陷，怎么可能精神不失常

“你啊，现在就是太心急了。你想想，她愿意留下在医院里照顾你，可见她真的没那么恨你。什么事都讲究一个循序渐进，徐徐图之，再找到一个准确的机会下手，这还是你当初告诉过我的。”

方昕苒沈默了。

她知道这个理，但她忍不住。

人总是得寸进尺的，在妄想着不可能的时候，幻想着不可能实现这个过程总会无限让步，可当不可能变成现实时候，又会设想接下来的种种如果，贪念炽烈若无底深渊。

管家早在一旁等着随时准备迎接，却见景疏朝她摆手，示意这里暂时不需要她。管家方才退下待命。

“景疏，穆家那边的目的有可能不是如意。”方昕苒见四下无人，将手背搭在眼睛上，轻叹一声， “他们想逼枝枝露面。”

“什么”

“穆家那边比较覆杂，这一个家族都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目前穆家家主是全球最大的灵异事件研究组织的高层，这个位置将来有不小的可能落在如意手中。我之前想错了，我觉得他们是想敲打如意，但现在来看他们的真正目的是枝枝。”

景疏也有几个研究风水玄学的朋友，听说过念念叨叨什么穆家木家，也是现在才将问题对上号:原来所说的穆家和穆如意的穆当真就是一个穆。

也难怪当初方昕苒疯疯癫癫的时候说过穆家是唯一的可能。

“枝枝是真的死过一次，那具尸体我看过dna比对，确实是枝枝的没错。可现在这个人也确实是枝枝，听着很荒诞离奇，类似克隆技术之类，可枝枝的人际交际圈，不可能与这样的技术有所联系。”

方昕苒慢慢将手从眼睛上拿下，睁眼看向景疏，眉眼又恢覆了在商议正事之时的郑重肃然，眸光锐利，唇线紧抿，并无刚刚的妩媚柔弱，反而尽是不怒自威。

“之前我从如意那里试探出，有某种力量在维持这个世界的运行，这样的力量是高於这个世界的层级，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受这样的力量，过着既定的命运。但是有少数人会挣脱这样的控制，但被更高的世界所赐予的特例需要完成某种交易而获得机会，我怀疑枝枝是从更高的世界中得到死而覆生的契机。”

“昕苒，你真不是……科幻灵异小说看多了，出现幻觉了”景疏艰难地开口，虽然方昕苒这一连串的话很通顺，可她却实在没法接受理解，再加之她又想到平时方昕苒根本不看这些小说，便越发觉得怪诞难以接受。

方昕苒也没指望景疏理解，她让景疏推她回书房，吩咐厨师做一桌景疏爱吃的送到餐厅，留景疏用了餐再走。

随后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拿起针管抽血制成颜料，准备下一次作画。

就在这时她神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好不容易等这阵恶心感过去，她喘息片刻，熟练地抽出纸巾擦去手心的血，将纸巾丢到纸篓里。

这一间书房的墙壁上装裱满了空白的画轴，方昕苒目光落在这些空白画轴上，眉眼间覆盖的冰雪消融，褪为旖旎的缱绻。

“枝枝。”

她叹了一声，擦掉唇角的血，指尖抚过画轴。

此时的方寻枝正在和黎苏打视频电话，那边的黎苏正脱下身上的围裙，兴冲冲地给她展示自己新做的菜肴。

卖相上还不错，至於味道……至少黎苏尝试之后并没有露出奇怪的神色。

“枝枝，你还记得之前那个柳龄新么她这几天又来海市找我了。”黎苏的声音带着几分懒意， “你说，我要不要答应她和她交往”

“你对她是什么看法呢”

黎苏耸了耸肩: “如你所说，人都是要结婚的。我只不过是从这几家中挑一个而已，我又不像你，有个暗恋你这么久的人。我刚刚还见谈清她发了朋友圈呢，之前她转发的只有学术论文之类艰深晦涩的东西，你们刚刚是在咖啡厅”

“是么”

方寻枝抓过手机点开置顶的头像，果然见到玉谈清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两杯咖啡和橱窗上的倒影，配文只有两个字“等你”。

心头因为玉谈清提前离席的不快隐隐消散了些，毕竟玉谈清是一个组的负责人，工作实在太忙抽不开身，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和她见面已经很不容易了。

“话说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听我说，你一定要在方昕苒面前多带着谈清晃悠晃悠，气死她。”现在提起方昕苒，黎苏还是满腹怨气，很为错付的方寻枝觉得不值。

方寻枝莞尔一笑，将话题岔过。

两人互相聊了聊彼此近况，还有十多天就要过年，黎苏也准备回黎家出席家宴，提议到时候问问玉谈清有没有时间，一起出去吃个饭。

“对了枝枝，要不然我们两个一起出去露营吧”

“露营”

“对啊。”黎苏眼睛亮晶晶的， “我活这么大还没出过露营过呢，要是等你结婚更没机会了，到时候我们去玩上几天，刚好我能避开和黎家那群我都不认识的亲戚见面，你也不用跟方昕苒一起受罪。”

方寻枝笑笑，点了点头。

“第一天晚上可以把谈清叫上，我问过她的，她说过年抽出一晚上还是可以的。”

图穷匕见。

方寻枝早知道黎苏很想撮合自己和玉谈清，她决定尝试和玉谈清交往也和这个原因密不可分。在她们上学时候，她总是关照黎苏不少，现在长大了两人的位置反而颠倒过来，黎苏无时无刻都像个姐姐一样照顾她。

“真是，要是我能二次分化成omega就好了，到时候肯定会主动追求你。”

挂断电话后，她总容易想起黎苏这样对她开玩笑，其实说开玩笑也不完全，因为那时候黎苏的目光实在是太认真了。

她刚踏进配音演员这一行，目前接手的两个主要任务外，还有一些连配音演员介绍表都进不去的小角色，可她配得依旧很认真，有动漫游戏，也有影视剧，还没见到骆思琦经常对她抱怨的数字先生和小姐。

“毕竟有时候越小的演员演戏越认真，大演员一天忙着呢，连看剧本的时间都没有。我就感觉奇了，电影电视剧没少拍，综艺没少接，连看剧本的时间都没有还接什么，少接一个腾出时间看看剧本不行么他们在乎么，反正最后祸害的也是我们这些配音。”骆思琦在某一天和她聊天如是说。

上次骆思琦被某个数字小姐气走之后关了手机，直到晚上才知道自己险些遭遇了一场网暴，不过不知道有谁将那数字小姐的原声大碟放了出来，才让她抢先一步夺回舆论高地。网上纷纷推测是那女星的对家，但骆思琦总感觉没那么简单。

要知道现在配音圈几乎是食物链底端，从来都是立正挨打的份儿，骆思琦当了这么多年配音演员大大小小的网暴也经历了不少次，这还是第一次她家粉丝能打过娱乐圈那边有资本操纵的明星粉。她可不相信天苑音能花这么大手笔保她。

骆思琦一件件和方寻枝掰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反而越掰越糊涂，方寻枝猜测说有可能是某个神仙教母看不得她受无妄之灾，才出手帮她。

“希望如此。”骆思琦笑笑， “对了寻枝，你不给你起个艺名么涉及二次元的配音演员很少用本名，容易三次元掉马。”

毕竟很多配音演员都是兼职，三次元还有自己的工作，要是让同事们知道某个角色是他们配的，多少会觉得尴尬。

林导之前问过她要不要起一个，动漫制作那边倒不要紧，最后改个名字就行，主要是游戏公司这边催得急，他们要提早把任务赶出来，其中就包括文本部分。

方寻枝将骆思琦的建议默默记下，其实她倒不在意自己会不会掉马被其他人知道。目前除了少数人知道她就是原来的方寻枝之外，原本认识她的人有一大部分觉得她只是和他们认识的方寻枝长得相似又同名同姓的人，就连方昕苒这里的佣人也是这样认为的。

最近她找时间把找她配音的那部游戏下载下来，听骆思琦说这个游戏公司会例行组织配音演员参加类似茶话会的活动，剪辑下来作为花絮宣传。和娱乐圈的综艺类似，但出镜的不是本人而是扮演角色的皮套小人。虽然有固定的台本，可她觉得自己提前了解整体故事剧情比较好。

可怜从来没打过游戏的方寻枝把游戏下载下来，结果发现自己连新手村的小怪都打不过。好不容易兜兜转转过了新手村，却发现已经快到深夜，这时候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方寻枝叹了口气，起身去厨房做饭。

虽然方昕苒告诉她想吃什么直接按铃让厨师做好送来就行，大厨房里厨师营养师甜点师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值班，可她还是习惯自己动手。她自小都是如此，实在没那个被人伺候的福气。

虽然厨房里还有她做多了的饼干，但晚上她只想吃点好消化的汤汤水水，对饼干实在不感兴趣。她草草将模具归於原位，走到炉竈前给自己煮了一锅面条。

结果她刚把面条捞出来，却听见走廊里传来轮椅的响声，她转过头……

刚好和方昕苒面面相觑。

“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