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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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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恋舒的确更喜欢汤食,但……

“小笼包好看。”

就因为好看?魏长稷有心刺她一句肤浅!

可话到嘴边看到她优雅吃食的动作,发丝凌乱中带着种自然美,魏长稷深深多看两眼,把话憋了回去。

的确啊!

世人肤浅,几人不爱美?

只不过温恋舒把心思放到了吃食,而他,则是放到了她身上。

魏长稷端起那碗馄饨,毫无顾忌,秃秃噜噜三两下,尽数入了腹。

等到意犹未尽擡头的时候,却惊觉温恋舒小笼包也不吃了,小小的脸上又带着曾经对他那种覆杂和……

吃相的嫌弃。

他察言观色,反应过来。

然后面上毫无羞愧道:“我也饿,为了救你,半夜从城外赶回来的。”

她隐晦的嫌弃,就变为感恩,话里十分认真的对他道了句:“谢谢你救我。”

“不谢。”

还有一句——

救她,应该的。

他这人霸道,看上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既然碰了温恋舒,那她就是他的人,理应保护。

“有帕子吗?”魏长稷问。

温恋舒看到他嘴边汤渍,从袖中掏出递给他。

那是一方蓝底的帕,其上绣着娇艳富贵的牡丹,角落有个“舒”字,代表了身份,拿在手里光滑细腻。

稍稍一闻,还带着她的体香。

魏长稷舍不得用,假动作擦几下,顺手塞到座垫下面。

温恋舒盯着看了半晌,擡头有些不大明白,“你不还我吗?”

魏长稷面不改色道:“已经脏了,我还用过,还给你你也不会再用,不如丢了吧!”

说是丢了,但温恋舒如何不明白,他不会丢的,这帕子怕是和之前肚兜一样,都被他收藏回去。

脸有发烫,亦觉的不妥。

但她争不过这男人,索性随便吧!

“你让马车慢些走吧!停到温家后门,我天亮再回去。”

“你怕家里担心?”

“嗯,我嫂嫂当初生的双胎,损气血过多,身体不是很好。侄子侄女又小……若我半夜而归,他们定然问我,知道了实情,又免不了生气,彻夜难眠。”

如此倒不如让他们睡个好觉。

魏长稷颔首,“可以。”

如此温恋舒便放心了。

吃了宵夜,困倦袭来,魏长稷看她眼睛蒙了又睁,“困了就睡,天亮我叫你。”

可能麻烦他的多了,温恋舒也不多这一个。

再狼狈的时候都被人看过,更无所谓当他面睡。

毕竟养足了精神,才能准备应对明日嫂嫂的提问。

温恋舒靠着车厢,闭上了眼。

马车摇摇晃晃,角落灯光照到她白皙的脸上,魏长稷盯着她好几次栽头,终於忍不住坐过去把人搂到肩上。

察觉到他的动作,温恋舒低声道:“魏长稷,你别让我靠你……”

听到这句话,魏长稷不由笑了,“已经说不清了,还在意这个?反正没人看见,能舒舒服服睡,又何必遭罪?”

温恋舒沈默许久,“我心中有罪……”

魏长稷道:“是我的罪,你被逼的,放心睡吧。”

温恋舒就没再说话,过了一会儿眼角流出了泪,似是对命运的反抗,最终又无可奈何接受和妥协。

*

马车很快到了温家,停留在后门。

赶车的青锋想要朝内禀告,还没张口就遭到了魏长稷低声阻止。

青锋馀光一瞥,正正瞧见魏长稷肩头闭目已久的温恋舒,马上明白,没再出声。

立春立夏等了半天,青锋那边却沈默而返。

立夏问他,“我们姑娘呢?怎么不下车?”

青锋压低声音回:“温姑娘睡着了,她也疲累,等醒了再说。”

立夏觉的不妥,但立春知道温恋舒和魏长稷实情,他们纠葛已深,往后怕是分不开,拉了一把想开口的立春。

“听他们的,让姑娘睡。”

立夏不如立春聪明,自来听她的。

於是安静的小道上,烛光透过缝隙投射在地面,四周树影婆娑,夜风寒寂,里面却带着一种难言的安静。

鸡鸣三声,天却未亮。

阴沈沈的,似乎是个阴天。

这个时候,“吱呀”一下,却是有小厮忽然从温家开门出来,都不曾注意这便停着马车,就慌张的朝着外面大街跑去。

瞧清人的立夏追过去,“楚宴你去哪里?”

楚宴是温亭书的书童。

当初上战场不放心家里,就把他留在了家。

别的男人都是嘱咐妻子照顾好孩子,但温亭书却不同,他把楚宴给了温以卿,交代儿子照顾好母亲丶妹妹,保护好姑姑。

“我们不在,你便是家中唯一男丁,要承担起自己责任。”

温以卿也没让父亲失望,十岁的年纪满脸认真,“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听到立夏声音,楚宴回头。

看见马车的那瞬,十分意外。但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急切的跑过来问:“姑娘可在里面?”

“在啊!怎的了?还没天亮怎么慌慌张张的?”

楚宴没回她,转而朝向马车,“噗通”一声跪到地上,磕了个头,“姑娘?姑娘您快回去吧!少爷……少爷怕是不行了!”

已醒的温恋舒太累了,本是闭着眼睛听外面动静。

听了这话,“刷”的一下睁开眼睛,眸子在烛光下亮的发光。

随即腾的撑起来,没能站住跪了一下。

魏长稷要扶她,温恋舒没让,竟是直接就着这个动作爬到门边,掀开车帘,眼色骇人,直勾勾盯着下面跪着的人。

“你说什么?”声音发紧。

楚宴也是红了眼眶,“姑娘您快回去看看,以卿少爷怕是……”

话没说完,温恋舒跳下马车,腿软的跌倒在地,又一次跌爬着往前去,立春反应过来,拉着立夏去扶她。

却在碰到温恋舒的那刻,发现她浑身战栗,不可置信。

脸色煞白,犹如鬼魅。

魏长稷望着她踉踉跄跄,摔倒又爬起来,看了许久,神情不虞,“怎么回事?”

便是温颐身处大牢,陛下严明对他是招安之策,朝堂官员知道温氏命不该绝,普通百姓敬佩温家保家卫国。

这种时候,谁敢对温家下手?

魏长稷明显十分生气。

青锋又如何知道怎么回事?闻言立即跳进围墙,从里面抓出个温氏仆人,温家待人良善,仆从也不曾苛待。

故此提及温家遭遇,那人也真心的面有悲怆。

却原来温氏遭难,姜锦竹的母族,也就是姜氏怕被连累,这几日一直奉劝姜锦竹改嫁。

姜锦竹与温亭书少年夫妻,情深意重,如何同意?

她把继母怼了一顿,拒绝坚定。

谁知昨日姜老夫人忽然带着两个儿子,送来了梁王府为世子纳姜锦竹为侧妃的礼单,以及代笔的一封和离书!

竟是要逼迫姜锦竹按手印。

姜锦竹不从,誓死顽抗。

温以卿为保护母亲,被情绪失控的小舅推倒在地,磕到后脑勺,当时便血流不止。

儿子被人伤害,女儿哀嚎哭泣。

府里无论丫鬟小厮,皆为姜锦竹和母族厮打。

家人被逼至此,姜锦竹无法忍耐,忽然哀嚎一声冲出去,跳进了府里的莲池。

深冬十月的莲池,彻骨冰寒,本就体弱的姜锦竹,却那般决绝,她说:“你们要我二嫁,不就是为了和梁王府有个血脉,结盟稳住,让姜氏扶摇直上?可若是我再也生不了孩子,二嫁又有何用?”

姜老夫人见她如此自毁,怫然而去。

是温以卿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下去捞出了姜锦竹。

然他本身脑袋血流不止,泡了冰冷池水无疑雪上加霜,当天晚上就高烧不止,府医无论如何降不了。

外头的大夫医术更比不上府医,如今温以卿怕是真的强弩之末!

魏长稷听完眼中震骇,望着温府里面不仅感叹:“得妻与子如此,温亭书好福气。”

青锋感觉亦然。

可他这边还没点头,眼前忽有白光一现。

等到再回神的时候,魏长稷断了缰绳,旋身上马,一身铠甲,忽然朝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几乎一瞬间,青锋便明白——

将军这是要去请御医出手,或能给温以卿一线生机。

但是……

眼中骇人,青锋追过去。

“二爷,你不要命了?”

“夜闯宫门,这是死罪!!”

*

浓墨沈沈,夜色仍黑暗无边。

踩着彻骨的十月风寒,温恋舒一路跌跌撞撞来到听风院。

门是虚掩着的,里面灯火通明,来往走动的脚步声小心翼翼,似乎生怕惊扰什么似的。

温恋舒方才那般急切!

可人了跟前,却又近乡情怯。

她颤抖着生不出力气,推开一扇虚掩的门。

直到里面人影把门打开,丫鬟乍然惊讶,温恋舒看到她端着的水盆,里面血红一片。

“姑娘?”

像是找到主心骨,小丫鬟瞬间红了眼眶。

温恋舒恍如回神,心里一紧,走了进去。

顶着浓重的血腥,她来到内室,最先看到的是床边施针的府医,以及僵着肩膀守在床尾的温以微。

听闻动静,两人回头。

温以微瞳孔微缩,倏尔跑过来,扑到温恋舒怀里,囔囔叫了声:“姑姑……”

委屈的哭声,让温恋舒心如刀绞。

她喉咙发酸的拍拍小侄女肩膀,“没事的……微姐不哭……姑姑在呢!让我先去看看你哥哥。”

“嗯。”温以微松开她。

温恋舒走过去。

这时候府医让开位置,递给温恋舒一个眼色。

那一眼沈痛丶心如死灰,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深吸一口气,温恋舒坐下去。

她鼓足勇气低头,看到温以卿煞白的小脸,纱布裹头,鲜血红红,穴位之上银针无数,守着这个孩子最后一道防线。

泪“啪嗒”两下打到手上,她擡手抹去。

“微姐,”温恋舒叫:“你过来……”

温以微走过去,脸上同样带着保护母亲的伤痕。

温恋舒掌心冰冷,却郑重的牵住她手,“你们是双生胎,姑姑知道你感受的到,人总会有这么一日的……你哥哥,他保护我们这么久,要睡了……”

温以微泪控制不住流下了。

温恋舒帮她擦掉,“待会我们不要哭,好不好?”

温以微点头,无声无息忍住鼻酸,“好。”

温恋舒笑了下,最后趁着温以卿神志不清,怜惜骄傲的摸摸他脸,最后挺起疲惫的腰肢,冷静道:“开始吧。”

“砰”的一下,蜡烛忽然蹦出一个烛花。

屋里暗了又明,始终那样平静。

他们听到外面风吹风铃的声音,似乎招人魂魄来归。

府医叹了口气,拈起医箱最后一枚银针,手起针落,插入温以卿发烫的头颅。

下一瞬,躺着的温以卿悠悠转醒。

他目光看过府医,妹妹,最后停在抓着他手的温恋舒身上,睫羽一动,发红的脸上笑了一下。

温以微瞬间无法忍受背过身去。

温恋舒咬牙同样回他一个微笑。

“姑丶姑姑……”温以卿叫,说的很轻,却很费力,“你和离了吗?”

温恋舒一楞,有些措不及防。

“我知道……他待你不好。”

温恋舒转而一笑,“和离了,这不是回来了!以后姑姑若赖家一辈子,卿哥莫要嫌弃。”

他手轻轻握握她,“不会。”

女子本弱,作为家人他有守护指责。

姑姑嫁后过的不好,那是温氏男人无能。

他不怕指点,也愿奉养姑姑百年,只可惜……温以卿没有一辈子了。

“是我有负父亲所托,一没看顾好姑姑,让你身饲恶狼,二没保护好母亲,让她坠身冰池。”

温以卿愧疚的说。

可却忘了,他今年不过十岁。

“姑姑……”

温恋舒喉咙发涩,“嗯?”

温以卿稍微露出些为子的悲然,“我忧父亲归来责我,可哪怕是被父亲责,以卿……也不想死……”

因为,舍不得死啊!

父亲他们不在,留满门妇孺。

他若就此撒手,她们会被欺负死的。

温恋舒一下被戳中心防,红了眼眶,紧紧抓着温以卿的手,似乎这样就能抓住他流逝的生命,“你不要怕……”

她抚慰他。

可不要怕之后,该用怎样的言语去安慰,温恋舒思索了半天。

“姑姑与你保证,温家不会倒,你母亲不会被逼另嫁,我们会一起等着你祖父丶父亲丶小叔平安归来,幸福下去!姑姑保证!以此命——保证!”

温以卿点头,“好……”

只是过了一会儿,他又挨个看看温以微和温恋舒,似有什么馀愿未了,眼含着泪花,“只是,对不起了……”

对不起,以卿成了你们遗憾。

对不起,让家里所有人伤心。

也对不起,你所说的这份幸福,我都不能参与。

最后的最后,破晓十分,晚到的天光划破窗际,温以卿却带着对死的恐惧,以及对生的眷恋,闭上眼睛。

温恋舒抓着他的手,从温度滚烫到彻底失温。

她和温以卿颤抖着身子,紧咬牙关,压抑着哭声,似乎惊扰温以卿本就不甘的离别。

“夫人——”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

温恋舒回过头,却看见迟来的姜锦竹受不住刺激,整个人直挺挺的倒在地上。

这一下似乎打开了什么机关,温以微忽然扑到床边,“啊”的一声抱住温以卿身子,发了疯似的叫着“哥哥。”

嘶声裂肺,一声一声。

而温恋舒身处其中,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后来的某一刻,她擦擦泪,声音晦涩却无比平静道:“扶大夫人回去,麻烦府医诊治,微姐……擦干眼泪,跟去照看你母亲。”

“另外,备棺!”

说完她身形孤单的走出去。

立春追过去,“姑娘您去哪里?”

温恋舒只往前走,却不说话。

满屋的哭声,悲恸内外,青锋抓着御医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幕,瞬间表情颓然道:“完了!”

温氏唯一的孙子辈,就此陨命。

待温颐与温亭书父子出来,又将是怎样的腥风血雨?

青锋心道不好,却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抓了瘫倒在地,仿如被什么吓丢了魂的立夏追问:“温姑娘呢?”

温家两位姑娘,一长一幼。

为了区分,为人常称温恋舒为“姑娘”,而温以微是“小姐”,如今青锋问的明显是前者。

“姑娘,姑娘……”立夏喃喃两声,一个激灵爬起来,满面惊恐道:“姑娘提着剑,去姜家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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