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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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惧
昝文溪给李娥夹饺子:“我拌的馅,我包的。?x,k¢s·w~x¨.`c~o!m¢”筷子很迟疑,看起来不太自信,话音也有点苦涩,龇牙咧嘴的,像是考试现场等着她来抽查卷子似的。她咬了一口,肉馅都抱成一团,汁水四溢,单从剁馅的角度看,昝文溪真是做得不错。就是味道上很难用语言形容,也不是难吃,但绝对不好吃,下回也不太想吃……“还挺好吃的。”她大口往嘴里塞进去,有热菜,绝对不是食不下咽。昝文溪低头愁眉苦脸地看饺子,奶奶却也吃得很香,也不知道是味觉系统也退休了,还是奶奶和李娥都默契地照顾她,大家都说瞎话称赞她,她自己怎么吃怎么觉得不对劲。但东西不能浪费,又煮了好些,昝小鱼太小了还吃不了,只能艰难地吃进去一点肉馅。淘淘和甜甜各自分到了一碗饺子,提前享受了过年的待遇。本地都流行过年的时候给狗也分一碗饺子,奶奶有点舍不得,也不是过年……里头还有好多肉呐!但李娥说下一顿就不好吃了,奶奶想了想,这顿也不好吃。开了恩,拿着饺子一个一个地让淘淘叼,让小狗感受一下这顿饺子来之不易要好好珍惜。淘淘使劲浑身解数,很是用功地表演了一些握手,摊肚皮,两条腿站立等花活,奶奶一高兴,多打赏了半碗,俨然是淘淘的榜一大姐。甜甜是外来的狼狗好吃饭,一开始就给它准备了好大一碗,李娥端过去,它对着饺子只有些表面的从容,威风凛凛地擡着头,口水往碗里滴,等着李娥一发话,就稀里哗啦地把头埋进去大吃特吃。昝文溪心里的担心烟消云散,本来怕浪费,现在都好好地吃干净了,那她就没有做错什么。她还复盘了一下,自己包饺子之所以那么难看,是因为学的李娥的大馄饨的包法,本来就不一样!来完月经之后,奶奶说这回能够吃胖了,不再跟个骨头架子似的。¢s_o?k~a·n_s_h+u¨./c¨o-m′昝文溪不好解释自己一直吃不胖是因为那七年的能量缺口犹如无底洞,哪怕她现在一顿吃李娥一盆菜也很难在活着的时候长到奶奶心目中的理想体重。自从她来月经,奶奶忽然开始叮嘱她了,除了不要打架之外,也绝对不要走小路,出门都要走人来人往的大道,绝对不要图近便就去绕小道。孩童都喜欢去小道玩耍,那里崎岖弯折路途不平,像迷宫似的可以探险,农田和树木交错着,没有大人监管,是一片自由地带,之前她总跟着姜一清姜二楚去玩。她死里复生之后就没有再去过,奶奶忽然叮嘱叫她品出一丝不对,再三追问,奶奶说是怕她被欺负。奶奶说话永远都是绕着弯,欺负是什么意思?她正不解,奶奶又压低声音说:“别去问李娥什么意思。”这样,她就非得问问不可,刚踏出门,脑子跟了上来,在她脸上打了个苍白的巴掌。还能是什么意思,李娥被欺负过?她扭过头,奶奶说:“我的意思是……你不要什么事情都去跟李娥说。”“那‘欺负’是什么?”她知道这个语境下,和姜一清的欺负截然不同。“就是强。。奸!!”奶奶咬牙切齿,“我怕你给人强。。奸了!知道了吧?别声张,那小路上有不正经人!”来完月经之后,她忽然就从一个傻子变成了需要家长担心的女孩,她不知道别人家父母也是这么叮嘱女儿的,只觉得奶奶从前不跟自己说,她来完月经就说——这一切有一些她又不懂的暗语,约定俗成的规矩,还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玩意儿。最开始,她并不在意,她本来也不去!可这句话在心里头长起来了,这代表着一种潜在的危险,安宁祥和的世界一夜之间塌了,她还不知道“强、。?x,w!q¢x^s,.!c,o`m\奸”具体是什么形状,但它透着空洞的危险,是一种具体的敌意,隐藏在四周黑黢黢的世界里,小时候的景物风景都换了一轮。危险变成昝文溪的影子,跟在她身后,侵蚀着她,她后来琢磨到了这是什么。这是恐惧。她真想给这个世界贴一片卫生巾,免得那些还没出现但已经朦朦胧胧出现的恶意侧漏出来。她没办法在不和李娥倾诉的情况下独自消化这种恐惧。 她从前只是个纯粹的傻子,现在是个女傻子,会用卫生巾,有了生育功能的傻子,她在世界眼里立马有了利用价值。但她不怕,她只剩下一个半月。既然不能和李娥说,既然存在这种迷雾一样的恶意,她就非得去看看真面目不可。有一天她拿了一把水果刀藏在袖子里,在兜里装满尖石头,思来想去,明明没来月经还是给自己垫了一片卫生巾,好像这样就安全似的。那个下午,昝文溪走出门,故意去走了小道——那条小道从家直通大街,仅容一人通过。她刚带着自己吓自己的冷汗走过去,就看见已经收割的农田上堆着的稭秆,姜一清躺在上面指挥姜二楚给他递东西,金黄的田野上点缀着双胞胎这两颗芝麻。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雾气似的恐惧变得稀薄了很多。说来也真是诡异,昝文溪头一次看见姜一清之后有种石头落地的安全感,双胞胎人如其名,是一种一清二楚的恶,她要找的是自己说不上来的那种感觉,她非得克服它不可。她克服着所谓的“不正经”,也寻找着自己的恐惧,月经像一种符咒和仪式,在奶奶心目中自己脱胎换骨真正成人,昝文溪在心底承认,或许直到死她也不能理解其中真正的意思。水果刀,石头,她走了一个来回,没有遇到“不正经人”忽然跳出来欺负她,她回家若无其事地在李娥面前干活,吃过晚饭迎着灰蒙蒙的压下来的黑天,继续往小道走,把手电筒关闭拎在手里,仿佛它已经提前没电。她越走越黑,能见度越来越低,先是能看见眼前这条路的轮廓,然后只能看见身侧的围墙和模糊的收割过的农田的阴影,阴影像两面墙一样逼近,大风吹过辽阔的原野,像一个巨人在呼号着奔走,渐渐的她只能看见自己的布鞋在前后腾挪,阴影中,逐渐传出另一个人的脚步声。她放慢动作,那跟在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她蹲下来低头系鞋带,那脚步声在后面停下了。她拔出水果刀往后刺过去,只刺中了一片虚影,并没有什么具体的人,后来她意识到那是自己脚步的回声,在耳朵中加工,延迟,分成两半,自己把自己吓了一跳,她自己跟自己打了一架。黑暗中走了两趟,也不知道她是幸运还是不幸,亦或是奶奶的警告只是警告,不代表犯罪预告,昝文溪克服了这种恐惧,回家之后把手电筒放下,把手机从胸口拿出来,石头边走边扔已经一颗不剩,水果刀其实锈迹斑斑。她找了一张马扎坐在上面,奶奶的呼吸声时重时轻,小猫蜷缩在枕头旁边,外面小狗淘淘也已经安然入睡,昝文溪在黑暗中坐着,坐着,有一种自己说不上来的平和。她换衣服躺进了被子里,又听见了周同凯的车回来了,她讨厌周同凯回来得不是时候,害她还要披衣服起来偷偷摸摸地出去聆听动静。周同凯没有耍酒疯也没有在地上游泳,像平时那样把车锁了就往里走,开门进去之前甜甜听见动静吠叫了一声,然后就是一片安静。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和解了,第二天一早,好像是为了给所有人证明似的,从来不干家务活的周同凯上班之前去小卖部门口晃荡了一圈,买了一条烟扔进车里,顺带买了一瓶酱油。给所有看热闹的眼睛表演了一圈,但徐欢欢脸上不太得意,平和地微笑着,在麻将桌上表现中庸。有心之人比如姜一清发现,从他家垃圾桶无法再找到用过的避孕套——他的傻姐妹一直以为是脏气球,而他从来都知道这些不太磊落的物什,除了上学,姜一清悉心侧耳聆听这对夫妻的夜生活,第二天就上房揭瓦去垃圾桶里翻找,确认了这对夫妻从此之后不再用避孕套了。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王六女,王六女当然先把他一顿臭骂,转过头就把这个消息广而告之,这对假装还能生养的夫妻终于把徐欢欢的自尊扔掉了,生不出孩子的女人从来都用不着那个,是她丈夫太给她脸了,现在撕掉了这层脸,都拜徐欢欢自作自受。这些谈资和武器都化作了眼神和言语,王六女闲着没事在有德巷口惹是生非的时候终于敢把玩笑开到徐欢欢头上了,那天放学徐欢欢回来,踩着坡跟皮鞋往里走,王六女说人民教师怎么还穿高跟鞋啊。徐欢欢并不和她一般见识,把她的话当成臭不可闻的屁继续往前走,王六女笑着说旁边的有德巷五号,中学生母亲的吴凤香:“你家儿子的老师应该也差不多四五十岁吧,哎呀老师们鞋不高不行啊,镇不住学生。”吴凤香一家是外地人,对地头蛇,大仙的身份,年纪,体格都稳稳压过自己的王六女不敢不附和,讨好地笑了下:“是啊是啊。”徐欢欢狠狠地回过头,刚要说什么,李娥载着昝文溪骑车出来,这个时间也不知道是去超市捡漏还是瞎逛,二姑娘的威风招牌摘了,但寡妇和傻子的组合仍然在有德巷最为显眼。王六女转移目标:“二姑娘,去哪里去?”傻子回过头嘿嘿地笑着,王六女就也嘿嘿地笑着,指着她:“李娥把你卖咯,一晚上能卖不少钱呢。”徐欢欢走远了,李娥也出去了,吴凤香夹着尾巴笑着说要回家给孩子做饭了。王六女哼哼地笑了几声,说:“我也回去给那几个该死的做饭了,唉,看看人家李娥,真年轻,三十岁跟那二十来岁的小姑娘似的。”不想错过《李娥》更新?安装新天禧小说网专用APP,作者更新立即推送!终生免费,永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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