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快乐的事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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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快乐的事02
昝秀贞的脸色日渐铁青。¢n′e-w!t¢i^a′n.x_i!.!o·r-g·八十老太听过的流言蜚语那么多,落在自己家里人身上的也不少,但炮弹轰在她的傻子身上,昝秀贞就觉得屈辱。昝文溪是她翅膀下的蛋,好端端地给别人画了个大花脸丢回来了,她招架不住,勒令昝文溪不许出门。昝文溪也不出门。外头轻轻地飘着一些流言蜚语,打头的就是王六女,隔着一面墙听见了李娥家里头的动静,加上之前的同性恋的推断,立即说老太太来把昝文溪拽回去,把李娥痛骂一顿,李娥这人哦……拖长了语调,省略号后头,大家相视一笑,嗐,都知道李娥是什么货色。那天李娥下班回来,看见自己家门上给人贴了张裸女照,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怪伤风败俗,她望着,眼睛也不眨一下,慢吞吞地进门,听见孩童的嗤笑声,孩童躲在巷子另一头,身形一清二楚。她在晚上没人出没的时候悄悄地端了一盆热水出来,用铲子在大门上擦那浆糊结结实实抹上去的风俗杂志照,它蚀进木头里,木头缝里都是纸屑,铲子铲起一角,撕开一片。盆里的热气氤氲着,两只冰凉的手浸在盆里,寻着那块油滑的抹布,怎么也找不到,怎么也拧不干净,烫得骨头节都痛了,捞出抹布拧了两下,湿淋淋地拍在门板上,狠狠地擦。热水浸着纸页,被搓澡似的翻起一卷一卷,她再换用铲子刮下,扑簌簌的像泥点子。擦了半小时,抹布冷了热,热了冷,最后自己也卷了边。她拽着抹布奋力一擦,指甲刮着木刺,扎进去半分,她拔出木刺,血一点一点往外渗,顺着指甲缝流,咬了下指尖,痛得发木。总算是擦干净了。李娥晃着胳膊端着水盆进家,水也冷透了,倒进泔水桶里,哗啦一声。她坐在炕上拿出手机看电视。李娥相信自己的头上总悬着一个粗壮的拳头,时不时地砸下来把她拍扁敲打一下,要她知道谁是这世界的主人,她管那拳头叫命数。那拳头或早或晚总会来,只是有时候迟到早退,像姜一清一样顽劣。.t?a-k/a`n*s*h?u~.?c′o.m′有时候她面对一些美好的生活会存在某种恐惧——那拳头怎么还不来把她重重压扁?现在好了,来了,她像是迎接客人似的放心了。她短暂地存在的梦想破了又破,千疮百孔,在收了昝老太太一千六百块钱之后彻底化成了汤溜走了。起先她盼望着有一个温暖的家,后来她盼望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再然后她盼望刘文华消失——然后,她盼望开起自己的店铺,那拳头始终不轻不重地在头顶晃悠,却不打垮她,命运威胁她,却还叫她挣扎起来,她终于以为拳头开恩了,贪婪地妄想了另一个美好的世界。有一个温暖的家,有自己的店,每天工作,没有刘文华。但拳头终于砸下来了,没想到吧,昝文溪马上就要死了。她知错了,她跪下恳求,她什么都不要,只要好好地过完这剩下半个月吧,能高兴几天是几天,她不奢求那些有的没的了……命数哪会放过她。谁也不放过她。有时候她也点开昝文溪的头像看,试探着发一两条石沉大海的消息。有时候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就该作恶一些,歹毒一些,不让昝文溪想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会不会更好?有一个新闻,一个村庄里的所有老男人,强/、奸了一个留守的智力残缺的女孩。那个傻女孩不知道那是什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渐渐地从这件事中获得乐趣,觉得舒服,蒙昧地投进那些恶人的怀抱里,无知地暗示着想那样。后来——后来怎样了?她没有刷到后续。如果昝文溪不知道她对自个儿的身体做了什么,就懵懵懂懂地迎上来,她和那些无耻之人有什么分别?她想着那个知道了身体的舒服,心里头混沌一团的受害女孩,渐渐地,那女孩的脸变成了昝文溪,她心里想,好,现在昝文溪聪明了,她非得叫她知道了,明明白白地知道这事情的性质不可。她不在乎“同性恋”的骂名,那么多骂名加身,不差这一个。可她想要昝文溪明白其中的意味,邻居李娥带着想和她过日子的爱情的念头赌了一把,要在这剩下的日子里放/、荡无耻地欢笑,快乐,她李娥有本事用五块钱过出二十块的日子,怎么不能幸福一点?昝文溪明白吗?那短短的十来天,还够做什么!偏偏,连这十来天的快乐,也没有了。^1^5~1/t/x/t`.~c?o^m+她玩不好这人间的游戏,她不玩了。昝老太太会知道昝文溪的死期吗?昝文溪会想明白吗?啊……外头的那些东西,自己固然习惯了,但她们呢?她自觉心中亏欠,又没来由地恨起了昝文溪。重活一遭,何必蹚她这趟浑水。她慢慢地起身,从抽屉下摸出一包耗子药,家里常备着,她端着它看,想起了吃了耗子药的人躺在炕上口吐白沫的可怜样,把那青绿色看着有点恶心的纸包放在桌子一角。冰箱里头还有些什么菜?李娥端详着,还剩点粘腻不好做的肥肉,她慢条斯理地熬了油渣。用油渣炒了白菜,焖了一点点米饭,想了想,把鸡翅拿了出来做了个红烧鸡翅,顺手甩了个紫菜鸡蛋汤。把菜都端到桌子上,她呼出一口气。两个盘子,两个碗。她各夹了一筷子慢条斯理地放进嘴里,不知道为什么都没味道,只是这会儿她也没力气去补盐了,摸着桌子角落的耗子药,那是好几包叠在一起,现在撕开,扑簌簌地均匀落进菜和饭里当了佐料。 院子里的狼狗甜甜忽然歇斯底里地吠叫起来,她已经很久没听过甜甜叫这么大动静了,好像要把嗓子吼破,又像是忽然返祖要做狼了,喊得有点凄厉,好像有话跟她说。她怎么把甜甜忘记了。李娥出门去,甜甜又不吠叫了,只是对她摇着尾巴。李娥哭笑不得:“你是怕我把你扔下吗?”甜甜的眼睛里总含着人性的光,有的狗好教导就是因为足够聪明通人性,李娥从没给甜甜做过这个那个指导,甜甜就会令行禁止地吃饭,不吃,站起来,坐下,安静,只要主人本身不遇到危险,甜甜简直是个十分好沟通的和善狗。她蹲下去摸甜甜脖子的绳圈,这条狗有时候晚上也莫名吠叫,她也不怪它,它健壮有力,聪明非常,如果不是被人类驯养,或许在狼群中能当个头狼呢,它汪汪叫一定有它的道理。她的脸凑近甜甜的脖子,头发和毛发紧挨着,脖子上的毛被项圈磨掉一层。李娥松开甜甜,甜甜歪头舔她的脸,湿漉漉的舌头又腥又热,她捂着脸推:“走开,走开,等我走了,你就从大门出去吧,你去走远些,人们都对付不了你,但愿你别被那些偷狗的抓住。”狼狗陡然获得自由,却一个劲儿往她身上扑,汪了好几声。她被扑在地上,笑着说:“没良心的东西,不知道你这么沉,把我吃了算了!”甜甜听懂了,往后推开半步,绕着她转圈圈,尾巴摇成个小扇形,几乎都看不见了。李娥去打开了大门,指着外头说:“趁着夜黑风高,快点走吧。”狼狗却不肯走,咬住她的衣角,她只好走到门外做示范,狗也走到门外,可她一转头,狗就如影随形地跟着。她也没有办法,索性回头进家。自小到大,除了生病的时候,狼狗没有进过家里,那爪子不太踏家里的地板。此刻坚决地进门跟了进来,四只爪子不知道怎么安放,跑了一下才定住,始终跟在她身后。李娥说:“你也知道外头危险,那些偷狗的把狗卖进狗肉馆子里……我……”她摸着狗的脑袋,狼狗眼睛里扑簌簌地往下落泪,好像真的怕被人吃了,李娥不敢看,扭过头去。关上门窗,狗蹲在炉子旁边,擡头看炕上的李娥。李娥夹菜,甜甜就朝她吠叫。思来想去,她终于下定决心,朝狗说:“是我连累了你,到了下辈子,你当主人,我当你的狗。”她又用筷子指向鸡翅,还没碰着,一条黑影骤然扑上来,从来都乖巧的甜甜散发凶性,狠狠地扑了上来,咬掉了她的筷子。她被狗推开半尺,狗用鼻子嗅着满桌菜,李娥说你饿了也别着急这会儿,我什么时候没给你吃过好的!狗回头,硕大一条狗占了半条炕,挤得李娥无处容身,抱住它脖子劝:“我待会儿就死了,你一半,我一半。”甜甜呜呜地呜咽着,朝她汪汪了两声。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摸着狗厚实的毛,几乎是把它当了倚靠,挂在它身上,狗颤抖着,过了会儿,忽然从她怀里挣脱,张开大嘴,一口把鸡翅叼了两三个进了嘴里嘎吱嘎吱地嚼。李娥宽容地推着它:“别抢,都给你,你吃鸡翅,我吃油渣,米饭你一半,我一半。”一个女人挤在狗旁边,在同一张饭桌上争抢着吃饭,狗好像一口也不容她吃,她筷子到哪儿,它就吃到哪儿,大嘴吧嗒吧嗒地往肚子里吸这些菜饭,李娥觉得甜甜是把筷子当成了指令,于是扔下筷子,换了勺子挖了米饭进肚子里,狗和她吃着同一碗米饭,飞快地把一桌菜都扫干净了,只剩下挪了位的盘子碗筷。她起来洗碗,放好了,把炉子生得很热,家里头温暖了好些。披着毯子四处看看,把家用电器都断了电,手机也关了机放在柜子上。路过镜子,她看见两张憔悴得眼底发黑的脸重叠在一起,再晃一晃神,就只剩自己这张没精打采的皮,用软布把镜子盖住了。摊开被子,她躺了进去,想了想,推着狗也躺在被子里,给它盖一张,自己盖一张。甜甜小时候就被她裹在被子里喂着药,喂着饭,一口一口养了这么大,这会儿竟然占了这么大一坨。狗呜咽着,从鼻子里哼哼着,好像药效发作得很快。李娥拍拍被子,哄孩子似的说:“甜甜,睡吧,一块儿投胎去,跟我做个伴。”狗就不叫了,把脑袋枕在她胳膊上,大狗睡觉的时候也打呼噜,李娥微笑着嘀咕,打呼噜真不斯文。在狗的呼噜声中合上眼,慢慢地,四周就安静了下来。李娥沉在无尽的梦中,狗睁开眼,被耗子药的药效催醒,口中吐出浑浊的白沫。它控制不住自己的抽动,身躯不停地打摆,它喉咙里压抑不住呜咽和吠叫,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眼睛也浑浊了,它蠕动着,远离炕头,离李娥远了一些,贴着墙,好像这样就好些——但不太好,后半截身体没知觉了,它一向很自豪自己憋屎憋尿很有用处,从不乱拉屎,这会儿终于也控制不住了。它知道自己吃了大半饭菜,或许能给主人抢出三分生机。不想错过《李娥》更新?安装新天禧小说网专用APP,作者更新立即推送!终生免费,永无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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