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初雪（2/2）

乌云惊喜地跳起来：“程小言！正好，我们在排练合奏，你要不要一起来？”

程度言迈步走进琴室，经过周岑身边时，两个男生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迸溅。

“好啊。”程度言脱下大衣，随手搭在椅背上。

他从琴盒里取出小提琴，姿态优雅地架在肩上。

当第一个音符响起时，乌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这完全不是她所熟悉的，琴声里充满了她从未听过的激情与张力。

周岑的手指在琴弦上微微一顿，但很快跟上了这个全新的节奏。三人的音乐奇妙地融合在一起，钢琴的灵动，古琴的深邃，小提琴的华丽，在空气中交织出一幅绚丽的音画。

乌云的手指在琴键上飞舞，心跳随着旋律加速。她偷偷抬眼，看到程度言专注的侧脸和周岑低垂的眉眼。

这不仅仅是一场音乐排练，更是两个男生之间无声的较量。

“你很厉害。”周岑真诚地说道，尽管程度言从进门起就没正眼看过他，连一个眼神都吝于给予。

程度言恍若未闻。

“我就说吧！”乌云骄傲地扬起下巴，“程度言拿过好多国际大奖呢！”

她到程度言身边，扯了扯他的袖口：“对吧？”

程度言这才抬眸，目光在触及乌云的瞬间冰雪消融，语气是周岑从未听过的温柔：“都是以前的事了。”

程度言对待乌云时的温柔，与对他的视而不见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道无形的界限，清晰地划分着亲疏远近，宣告着他们有多么熟悉。

窗外，雪落无声。

琴室的灯光在飘雪中显得格外温暖，乌云专注地按着琴键，首到周岑说：“下雪了。”

“雪？”

乌云这才抬头，望向窗外。

外面白茫茫一片，雪花安静地飘落，像是上天撒下的碎玉。

这是今年的初雪，来得悄无声息，却又铺天盖地。

程度言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我让司机把车开进来。”

他的目光落在乌云不算厚的衣衫上，从小到大，每次下雪天乌云都会脚滑。

“别，”乌云却摇头，眼睛亮晶晶的，“我就要自己走出去。”

她迫不及待地站起身，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见到雪时的雀跃。

程度言看着她发亮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得牵着我。”他伸出手，动作自然得像是做过千百次。

周岑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琴弦。他看着程度言熟稔地为乌云整理围巾，看着乌云自然而然地搭上程度言的手，两人之间的默契像是一道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

他想起那些关于程度言的传闻，天才、完美、冷漠。

现在他终于相信，那些传言都是真的。程度言所有的温柔，都只留给了一个人。

“周岑，你想什么呢？叫你好几声了。”乌云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抱歉，”周岑收回目光，“我在想曲子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乌云点点头：“我和程度言先回去了。你也尽早走吧，雪大了，不方便回去。”

“嗯。”周岑轻声应道，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程度言撑开一把黑伞，小心翼翼地为乌云挡住风雪，另一只手始终稳稳地扶着她。

他们的身影在雪中渐渐模糊，最后变成两个小点。

琴室里安静下来，周岑独自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雪花一片片落在窗棂上，又很快消融。

窗外，雪越下越大。周岑慢慢收拾好琴具，锁上琴室的门。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看着雪地上两串并排的脚印，一首延伸到远处。而他自己，只能踩出一条孤单的轨迹，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

雪落在他的肩头，很快就化成了水渍。周岑仰起头，让冰凉的雪花落在脸上。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和程度言的区别，那个人可以为乌云撑起一片无雪的天空，而自己，只能陪她看一场转瞬即逝的雪景。

“开慢些。”程度言低声嘱咐司机。若是平日独自乘车，他断不会多此一言，程家的司机向来稳妥，自会审时度势。可今日不同，乌云就坐在身侧，他总要确保万无一失才安心。

他垂眸，将乌云冰凉的手完全裹入掌心。她的手此刻在他掌中显得格外娇小，指尖还带着淡淡的粉色。程度言不动声色地收拢手指，用体温一点点驱散她肌肤上的寒意。

“手这么凉。”他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无奈的心疼。

乌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可是雪景真的很美啊。”她的眼睛还亮晶晶的，带着方才在雪地里漫步的兴奋。

车内的暖气很足，但程度言还是解开了自己的大衣扣子，盖在乌云身上。

“程小言，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一起看雪吗？”

他当然记得，那年她穿着红色的羽绒服，像个小雪球一样在雪地里打滚，摔倒了也不哭，只是咯咯笑着要他拉起来。

从那时起，每个下雪天，他都会下意识地寻找那个红色的身影。

程度言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摔了三次。”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那是因为你非要拉着我堆雪人！”乌云不服气地抗议，往他身边靠了靠。

其实是她拉着他堆雪人，程度言没有反驳，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再开慢些。”他又一次低声嘱咐。此刻他私心希望这条路再长些，这场雪再久些，好让这温存时光，能多停留一刻。

“别了，程小言，我们下车，走回去。”

程度言看了眼窗外越下越大的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雪太大了。”

“所以才要走啊！”乌云己经解开了安全带。

他叹了个气：“把围巾系好。”

司机刚停稳车，乌云钻了出去。冰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程度言快步跟上，黑色大衣的下摆扫过积雪，发出簌簌的声响。

“慢点。”他伸手握住乌云的手腕，触到一片冰凉后眉头皱得更紧。

“程小言，”乌云猫着腰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他下颌，“你其实很喜欢雪吧？”

她伸手接住一片雪花，举到他眼前：“你就像这片雪花，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很热情。”

程度言从不是热情的人，只在她面前装作正常。

他握住乌云悬在半空的手。雪花在他们相触的指尖融化，变成一滴微凉的水。

他的掌心很热，热度顺着相贴的皮肤传给乌云。

“走吧。”他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雪花落在他肩头，很快洇湿了深色的大衣面料。

他们并肩走在雪地里，身后留下两串并排的脚印。乌云时不时故意踩进厚厚的积雪里，靴子陷进去时发出咯吱的声响。

那串属于乌云的脚印歪歪扭扭，而程度言的脚印始终平行在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不会远到让她孤单，也不会近到让她发现，那些藏在岁月褶皱里的，滚烫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