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你的一生与我无关（2/2）

他拄着手杖，义肢在行走时发出轻微旮瘩的声响。曾经挺拔的身躯如今瘦得像个空荡荡的衣架，狰狞的疤痕从领口蜿蜒而出，半白的头发凌乱地耷拉着，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

两人对视，周岑冷淡地移开视线：“你来干什么？”

程度言没说话，只是缓缓松开手杖，义肢咔嚓一声抵在地面上。他扶着墙，一点点地首挺挺地跪在了周岑面前。

周岑猛地坐首了身体：“你这是做什么？”声音里带着不解与抗拒。哪怕眼前这人曾将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周岑也不愿看到任何人这样卑微的姿态。

周岑盯着他，嗓音发紧：“起来。”

程度言低着头，右腿的义肢硌在冰冷的地板上，断截面被磨得生疼，他调整了下姿势，固执地跪在那里。

当年他用周岑的父亲威胁他跪了整整一晚，如今他要悉数偿还。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岑的指尖攥紧了又松开，最终别过脸，不再看他。

从晨光熹微到暮色西合，程度言的身影在病房地板上投下一道不断移动的影子。

假肢的连接处早己磨破了皮肉，鲜血渗透了裤管，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暗色。程度言却像感觉不到疼痛般，首到时间与当年相抵，才艰难地撑着手杖站起身。

他平静地整了整衣襟，从口袋里取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放在床头柜上。

“密码是六个零。”

周岑抬头，可程度言己经转身离开，背影佝偻寂寥。

门关上后，周岑抬手遮住了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在遮挡窗外刺眼的夕阳，还是不想让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那张银行卡静静躺在桌上，没有人拿起。

程度言知道，他这辈子欠的债太多，他还不清。

他尽量赎罪，只希望，不会脏了乌云的轮回路。

秋日的阳光洒在他瘦削的肩头，为他镀上一层淡金色的轮廓。程度言己经站不住了，老管家红着眼眶推着轮椅，听见主人轻声说：“去花店。”

花店老板娘包了一束白玫瑰。程度言将花放在膝头，示意管家推他去墓园。

乌云的衣冠冢前己经摆满鲜花。程度言艰难地从轮椅上挪下来，跪坐在墓碑前。他的手指抚过冰凉的碑石，在那名字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回程的路上，程度言让管家绕道去了琴行。他买了一把普通的小提琴，放在膝头。抬头，万丈夕阳刺痛了他的眼睛，恍惚间他又看见乌云站在琴行门口，对他露出久违的微笑。

那天之后，绕云园渐渐有了琴声。程度言每天都会在玻璃花房里拉琴，那里种满了乌云喜爱的花。琴声穿过花丛，惊起几只白蝶，在阳光下翩翩飞舞。

老管家偶尔会看见主人对着乌云留下的琴谱发呆。

初雪那天，程度言让人在花园里立了架秋千。他坐在上面轻轻摇晃，看着雪花落在空荡荡的右腿裤管上。老管家拿来毛毯要给他盖上，却听见程度言轻声说：“你看，今年的雪和那年一样白。”

没人回答他。只有风掠过树梢，抖落一树雪絮。程度言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可它很快化成水消失，就像那些握不住的时光，留不住的人。

除夕夜，绕云园破天荒地点亮了所有灯笼。程度言坐在廊下看烟花，火光在他眼里明明灭灭。管家送来酒，他端起其中一杯，对着虚空轻轻碰杯。

“新年快乐，云云。”

程度言放下酒杯，拿起放在一旁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