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染血契约（1/2）

书峰乡的黎明，被一层厚重的、带着靛蓝气息的雾气笼罩。·墈~书\君′ +冕^沸′阅!渎￠湿冷的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染坊破败的棚顶和每个人的心头。

土坯房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绝望的气息。

黄大山躺在床上，脸色青黑，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痰鸣音，如同破旧的风箱。

那两根幽蓝毒针造成的伤口周围，皮肤呈现出诡异的靛紫色，肿胀发亮，边缘不断渗出黄黑色的脓液，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秦黛声用尽了随身携带的解毒血清和抗蛇毒药物，甚至冒险尝试了以青黛泥为主药的拔毒外敷，但效果微乎其微。毒素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的神经和脏器。

“秦医生……我……我不行了……”黄大山艰难地睁开浑浊的眼睛，眼神涣散，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对死亡的恐惧，“

那毒……是专门……对付……你们秦家人的……我……我娘……”他似乎想说什么，但一阵剧烈的抽搐打断了他的话，嘴角溢出带着靛蓝泡沫的白沫。

“大山哥！坚持住！”林微哭红了眼睛，紧紧握着他冰凉的手。

秦黛声的心沉到了谷底。黄大山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袭击者来自一个对秦氏秘藏了解甚深、甚至掌握着专门克制秦氏血脉的可怕组织！

黄碧红呕血染缸的惨烈，黄大山此刻的中毒垂危，都只是这巨大阴谋掀开的冰山一角！

那卷来自南宋先祖秦念娇血泪警告的《血竭残谱》（秦黛声为那暗红皮卷取的名字），其中蕴含的信息太过惊人，也太过沉重！

“靛蓝菌种乃双刃！可活人！亦可灭世！”

“人心贪婪甚于蛊！族灭之祸始于萧墙！”

先祖泣血的警告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她必须尽快参透残谱，找到救治黄大山、守护染坊、对抗暗敌的方法！

然而，残谱上的文字并非现代汉语，而是夹杂了大量古篆、医家秘符和音律符号的艰涩古文，信息更是支离破碎。

强行吸收秦念娇临死灌注的冰冷记忆碎片，也让她的精神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一阵低沉有力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打破了染坊死寂的清晨。一辆线条冷硬、通体漆黑如墨的豪华越野车，如同不祥的钢铁巨兽，蛮横地碾过泥泞的山路，稳稳地停在了染坊破败的棚子外。

车门打开，一个穿着剪裁精良、面料昂贵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中年白人男子走了下来。

他面容冷峻，鼻梁高挺，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双如同西伯利亚冻土般冰蓝的眼睛，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破败的染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居高临下的漠然。

他身后跟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保镖，以及一个提着银色金属手提箱、神色精明干练的亚裔助理。

“布兰德先生！维兰德生物制药亚太区总裁！”林微透过窗户看到来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声音带着颤抖，“他们……他们怎么找到这里的？”

秦黛声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如刀。维兰德生物制药！

国际顶尖的医药巨头，以激进的知识产权策略和强大的资本运作闻名业界，同时也是近年来在传统药物分子提取和生物专利领域最活跃、也最具争议的掠食者！他们出现在这里，目的不言而喻！

布兰德迈着精准而傲慢的步伐，皮鞋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嘎吱”的声响。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巨大的染缸，最终定格在走出土坯房的秦黛声身上，嘴角扯出一个程式化的、毫无温度的假笑。

“秦黛声博士，协和医院的明日之星，汴梁秦氏的当代传人。久仰。”他的中文发音字正腔圆，却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如同手术刀划过玻璃，“鄙人布兰德·维兰德。不请自来，打扰了。”

秦黛声站在染坊门口，月白长衫在晨雾中微微飘动，脊背挺直如松，眼神平静无波：“维兰德总裁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布兰德笑容不变，冰蓝的眼睛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要将秦黛声看穿，“我们是带着巨大的诚意和合作前景而来的。`微`趣^小,税·网! ′免\废_越¨黩_

维兰德对贵家族传承的青黛印染古法，以及其中蕴含的独特生物活性物质——特别是你们近期改良后发现的‘高效靛蓝菌株’，抱有极大的兴趣。”他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助理。

助理立刻上前，打开手中的银色手提箱。里面并非现金，而是一份装帧精美、厚达数十页的全英文合同，以及一张薄薄的、印有维兰德金色徽标的支票。

“这是一份技术授权与联合开发的框架协议。”布兰德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维兰德愿意支付一笔非常可观的授权费用（他点了点支票上那一长串令人咋舌的零），并投入最先进的实验室和设备，与秦博士您共同开发基于此菌株的新型药物。

我们相信，它将在抗炎、抗癌领域带来革命性的突破！这是造福全人类的事业！秦博士，您将名垂青史，您的家族技艺也将获得最顶级的保护与推广！”

！条件优厚得令人窒息。金钱、名誉、顶级科研资源的诱惑赤裸裸地摆在眼前。林微紧张地看着秦黛声，连土坯房里黄大山痛苦的呻吟都似乎微弱了几分。

然而，秦黛声的目光扫过那份合同，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反而更冷了几分。她太清楚这些跨国巨头的伎俩！所谓的“技术授权”和“联合开发”，最终目的往往是彻底掌控核心技术和菌种，利用强大的专利壁垒和资本力量，将原研方彻底边缘化甚至踢出局！

汴梁秦氏千年传承，无数先祖用生命守护的秘藏，岂能沦为他人专利池里待价而沽的商品？先祖秦念娇血书中的“人心贪婪甚于蛊”如同警钟在耳边轰鸣！

“维兰德的‘诚意’，我感受到了。”秦黛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晨雾，带着一种冰冷的嘲讽，“不过，青黛印染是书峰乡的非遗技艺，是黄碧红老师用生命守护的传承。

它的未来，应该由这片土地和传承它的人来决定。而不是变成你们实验室里的一串专利号，或者药房里天价药瓶上的一个商标。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直视布兰德冰蓝的瞳孔，“更何况，维兰德在非洲低价掠夺药用植物基因资源、导致当地社区生态崩溃的前科，并不光彩。

你们的‘造福人类’，恕我不敢苟同。”

布兰德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冰蓝的瞳孔收缩如针，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他身后的两个保镖肌肉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秦博士，”

布兰德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风，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拒绝维兰德的善意，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科学无国界，先进的技术理应服务于更广阔的市场。

您守着这破败的染坊和落后的工艺，是对人类医学进步的阻碍！也是对您家族智慧的亵渎！”

他上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如同山岳般压来，“维兰德看上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这份合同，您签也得签，不签……恐怕这染坊和里面的人，都承受不起后果！”

赤裸裸的威胁！如同毒蛇露出了獠牙！

气氛瞬间降至冰点！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带着一丝慵懒却又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如同春风般拂过凝滞的空气：

“哟，布兰德先生，好大的威风啊！这大清早的，跑我们书峰乡来演‘强买强卖’呢？这戏码，搁我们相声里叫‘砸明火’，可是下九流的玩意儿！”

周九良！他不知何时出现在染坊的棚子边，依旧穿着那身靛蓝云纹大褂，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手里还拿着个啃了一半的本地红薯。

他脸上带着惯有的淡然，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慢悠悠地踱步过来，仿佛只是路过看热闹。

布兰德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周九良，眉头微蹙。这个突然出现的、穿着古怪的年轻人，气场竟让他感到一丝捉摸不透。

“周先生？”布兰德显然认出了这位德云社的“小先生”，语气带着审视，“这是我们维兰德与秦博士之间的商业洽谈，似乎与德云社无关。晓说宅 免沸悦黩”

“哎，这话说的！”周九良咬了一口红薯，含糊不清地说着，眼神却清亮锐利，“秦医生是我们‘非遗寻根’项目的特聘顾问！

这染坊，是我们德云社重点帮扶的非遗传承基地！您跑这儿来威胁我们顾问，要拆我们基地，怎么就没关系了？”

他走到秦黛声身边，与她并肩而立，靛蓝大褂与月白长衫在晨雾中交相辉映。

“再说了，”周九良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冷意，

“布兰德先生张口闭口科学无国界，那您知道这靛缸里的‘科学’，是多少代染匠用命试出来的吗？知道黄婆婆怎么死的吗？咳着靛蓝的血死的！您这轻飘飘一句‘服务于市场’，就想把人家的命根子拿走？这买卖，不地道吧？”

布兰德脸色阴沉下来，显然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个伶牙俐齿的“戏子”。他身后的保镖向前逼近一步，气氛再次紧绷。

然而，周九良的出现和话语，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彻底激化了矛盾的核心，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了染坊本身。

就在这僵持不下、暗流汹涌的时刻！

土坯房的门帘猛地被掀开！一个瘦小枯槁、被病痛折磨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身影，在黄大山妻子惊恐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了出来！是黄碧红！她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听到了外面的一切！

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布兰德，盯着那份精美的合同，盯着那冰冷的支票，眼中燃烧着最后一点、如同回光返照般的、刻骨的悲愤和绝望！

她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布兰德，又指向那些沉默的染缸，喉咙里发出嘶哑、破碎、却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呐喊：

“滚……滚出去！……靛缸……只传……心正者！……你们……你们这些……吸血鬼……不配！……死……也……不卖！”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带出带着靛蓝色泽的血沫，身体摇摇欲坠。

！“娘！”黄大山的妻子失声痛哭。

布兰德看着这垂死的老人，眼中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冰冷的厌恶和不耐烦，仿佛在看一堆碍事的垃圾。

秦黛声和周九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想要上前搀扶。

然而，谁也没想到！黄碧红在喊出那句“死也不卖”之后，眼中猛地爆发出一种决绝到极致的光芒！

她用尽生命中最后残存的所有力气，猛地挣脱了儿媳的搀扶！

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种惨烈到令人心碎的悲壮，踉跄着、却无比坚定地扑向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盛满了深蓝色、表面泛着紫金缸花的巨大染缸！

“黄老师！不要！”秦黛声和周九良目眦欲裂，嘶声惊呼，同时扑了过去！

但一切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