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害怕（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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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越的假死期发作过好几次,数这次最磨人。</p>皮肤白得像雪，像纸,贴着一身脏兮兮的衣服，湿淋淋的发。</p>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淤痕，介于黑白之间。</p>便有股浓墨重彩的好看。</p>好比一位画家手里挤过量的颜料。</p>那画家必然是精神错乱的；</p>颜料膏必然是贫瘠凹陷的，软腻的膏体贴着骷髅指骨，拼命地往外推挤，溢散。</p>红的黄的蓝的紫的黑的各种色彩,胡乱卷缠，任性交缠，方能形成眼前的人。</p>混沌又堕落。</p>肮脏但绮丽。</p>唯有疯子才能做出如此颠覆性的油彩杰作,也唯有奄奄一息的颓靡小狗才能演绎如此矛盾的美感。</p>不同于之前对外界全无反应,这一次，他仿佛受伤的动物一般,用力把自己卷起来，径自缩在小小面包车的后排座上。时而肢体轻微抽搐,时而冷汗层层浸泡。</p>分明没了意识,却始终蛮横顽固地不准任何人动他,不准碰。</p>直到林秋葵到来。</p>她给他盖被子,他乖乖地不掀不踢。</p>她给他擦脸抹药，他安静躺着任揉任搓。</p>就好像睡梦里也认主似的，只有林秋葵来了，他才肯放松警惕。</p>那几根歪歪斜斜的手指，折来拗去，已经被他自己糟蹋得不成样子。这时也悄然伸出来,死死攥住她的衣角。</p>祁越状况不好,林秋葵一直陪他到凌晨一点,才独自打着手电筒回来。</p>队友们大多没睡，包嘉乐第一个跑上来牵她的手，“秋葵姐姐。”</p>唐妮妮抱膝坐在帐篷边，闻声从胳膊里支起脑袋：“祁越……”</p>“祁越要在外面玩几天，妮妮今晚守夜。”</p>……他是妮妮。</p>……企鹅在跟他说话。</p>唐妮妮迟钝地眨了眨眼，点头。</p>“夏叔年纪大，今天异能用的多，身体有点受不住，就先回帐篷休息了。”</p>“娜娜出去找你们，应该没有走很远，过一会儿就能回来。”</p>叶丽娜走上前来，三言两语交代情况，眼神示意斜后方。</p>那里坐着以邱池舟为首的行动队，全员完好无损，表情复杂。</p>林秋葵摸摸包嘉乐的头，估计他们还没吃东西，抬手放出之前的一桌子丰盛热菜。</p>“吃完早点睡。”</p>她边说边往前走。</p>包嘉乐担忧地瞪大眼睛：“秋葵姐姐……”</p>邱池舟：“林小姐，有关之前的事……”</p>林秋葵一概没理，径直回到自己的帐篷。</p>帐外，邱池舟与小柳交换眼神，后者原地起身，朝帐篷走去。</p>“你好。”她轻敲帘布：“我是小柳，可以打扰一下吗？”</p>隔着布，林秋葵淡淡反问：“什么事？”</p>听起来并不准备让她</p>进去谈话的样子()?()，
小柳知趣地停在帐外。</p>“很抱歉()?()，
我们的队伍在没了解全情的情况下()?()，
给你们添了麻烦。听说那名……暂时离开的队员?()??♂?♂??()?()，
是你们队伍的中坚力量，他的离开大概非常不利于你们团队的后续发展。这件事因我们而起，我们想弥补过失，尽量帮你们把他找回来，或者护送你们前往最近的安全基……”</p>“不用了。”</p>“可是你们……”</p>“我们能够自保，不需要热心援助。”</p>“倒是你们。”林秋葵稍稍侧头，投到布上的侧脸线条，柔而优美。</p>语气却相当清冷：“以你们的能力，根本动不了贺闻泽。与其带着一腔鲁莽冲动的正义感千里送人头，不如回头投靠永安基地。那里住民多，武装部队折损率高，最需要你们这样经过训练，有能力也有意愿上战场的人。”</p>“此外，对我个人而言，请你们休整过后尽快离开。”</p>“走得越快越好，越远越好。”</p>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p>怎么能这样说话呢？！他们明明是想帮忙！</p>小柳年轻，沉不住气，觉得队伍受到轻视，正想反驳。</p>偏在这时，一只手无声搭上她的肩膀。</p>她的身后，邱池舟沉思片刻，低声回答：“谢谢你的宝贵建议，我们会着重考虑。”</p>“再次抱歉给你的队伍带完，两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远去。</p>林秋葵低下眼眸。</p>以她的性格，本不该说那样带有评判性质的刻薄话语。</p>奈何……人果然容易情绪化。</p>因为祁越的关系，她有点迁怒到行动队。</p>这是极其破格的行为。</p>然而此时此刻，她也懒得花力气纠正。</p>帐篷内光束暗淡，阴影沉浮。</p>察觉宿主情绪低落，系统运转半天程序，艰难挤出一声安慰：“至少他没有变成裴时明。”</p>好像没什么用。</p>再换一句：“你完成六个支线任务，累计获得六次异能抽取机会，待使用。”</p>这回林秋葵回过神，问起童佳的进展。</p>得到回答：前段时间，童佳遭配角陷害，误用一颗活性异卵进行升级，昏迷12天后，意外开创了能力分支体系。</p>——值得一提的是，小说原剧情并没有这个设定。</p>有关童佳的剧情，由于祁越bug的横空出世，早已偏离主线。</p>好在眼下对方战斗力大幅提升，只要没有其他严重逻辑问题的出现，林炮灰得以光荣下岗，用不着再做强制性主线任务。</p>确实是个好消息。</p>可惜没能让宿主高兴起来。</p>系统招数使尽，只得老实闭嘴。</p>雨断断续续下着，叶依娜没找到人，回来守夜。</p>叶丽娜特意煮了碗姜汤，连同温热的饭菜</p>，让包嘉乐端过来。</p>猫猫狗狗似乎也能感知主人的心情，一个安静陪伴，一个满地打滚卖萌。</p>没过多久，行动队走了。</p>夏冬深睡得浅，被动静扰醒，披着一件薄外套，走到林秋葵帐边。</p>余光看到饭菜没动多少，他坐下来问：“想聊聊吗？()?()”
</p>林秋葵不置可否。</p>察觉她并不喜欢主动倾诉，夏冬深笑了笑：“那就从我开始，你好像从没问过我为什么犯案？()?()”
</p>林秋葵心不在焉地撸着猫：那是你的事，说不说是你的自由。?()??♀?♀??()?()”
</p>“迟早都会知道的。()?()”
</p>既然迟早要被揭穿，那么他的人生，他更愿意自己述说。</p>沉寂的雨夜，檐下柴木堆积，时而发出细微的崩裂声。</p>夏冬深倚在帐篷中娓娓道来，那久远到好似前世的过往。</p>“自我的祖辈开始，我家世代行医，从久远的宫廷御医，后来的行脚大夫，再到医院里的坐班医生，大抵也称得上医学世家……”</p>到了夏冬深这一辈，作为第22代传承人，他有一个聪敏又好学的儿子。</p>就如所有家庭剧里顽固己见的家长一样，他自然而然地认为儿子应该从事医学，并不余遗力地儿子他谋划，铺路。</p>无奈他的儿子也向所有家庭剧里拥有自我抱负的孩子一样，坚持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游戏主播。</p>“我给了他三年时间。”</p>“三年，做不出成绩就按照我规划的既定路线走，做出成绩他就获得自由。”</p>游戏主播对老一辈的年长者而言，实在太过新潮，太过叛逆。</p>几乎意味着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落魄生活，日夜颠倒的混乱作息，令人不安。</p>因此他们有了赌约，三年为期。</p>夏冬深同意儿子中途辍学，说服自己放任天真的儿子任意扑腾几年，相信儿子最终会回归正确的人生。</p>他赌对了。</p>也赌错了。</p>拼搏梦想失败的儿子，沉默地背上书包，回到学校，认真学习。此后如愿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医学院。</p>如愿出国留学深造。</p>如愿以优秀的成绩获得珍贵的实习机会，夺得毕业生称号，复带着完美的履历回到国内。</p>如愿被父亲就职的著名医院所录取。</p>——当然。</p>一切如父亲所愿。</p>除去最后的叛逆期发作，坚持与一个外国女性成婚之外，他几乎是外人眼里无可挑剔的精英，父亲眼里值得嘉奖的孝顺儿子。</p>这之后他就死了。</p>死于一桩医闹。</p>“那天他跟我吵过架。”</p>说起这段往事，夏冬深常年挂脸的笑意敛起，皮肤上一道又一道的沟壑，暗藏阴影。</p>“他觉得身体不舒服，想要请假。”</p>“可我托人给他做过大致检查，没有任何问题，因而不同意他请假，</p>以免他又回家玩游戏。”
</p>是的。</p>尽管没能做上游戏主播，可在无人知晓的下班时间，他的儿子依旧沉迷游戏无法自拔。</p>“那天刚好轮到他值班，值到半夜，差不多就是这个点，一个病人家属拿着刀冲进来……”
</p>那段全程录下命案的监控视频，夏冬深曾通宵达旦，翻来覆去看过无数次。</p>他很确定，在死亡降临的前几秒，他的儿子本应有机会逃离。</p>偏偏那孩子回了头，刹了步。不知为何还抬头看了一眼监控，接着便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试图控制凶犯，反被扎了三刀。</p>一刀扎破胆囊。</p>一刀捅入肾脏。</p>还有一刀在左臂肘下三厘是他造孽，是他逼迫儿子做医生，是他不让儿子请假，才招致这场祸事。</p>儿子的外国妻子也说，儿子夜夜失眠，抱头痛哭，自称一想到这辈子都要做医生，简直生不如死，还不如去死。</p>她们都坚信儿子本有机会求生，却为了摆脱父亲的操控，甘愿赴死。</p>她们都弃他而去。</p>余下夏冬深照常上班，照常生活。</p>直至犯事者刑满释放的那一天，就在监狱外，他买了一柄水果刀，藏在大衣内侧，远远朝着对方走去。</p>事发后，法庭上，法庭下，监狱内，监狱外。法官，律师，还有数不清的记者闻声而了一句话：“非常时期，非常之举。”
</p>人做过的事，不论对错，做了就是做了，容不得否认。</p>只是回首望去，对于儿子，他终究抱着亏欠。</p>“也许有时，你以为自己在为了他好，他未必理解，也未必当真会好。”
</p>夏冬深如是说道，字字缓慢清晰，意味深长。</p>旋即又道：“以我这样的身份，上次是碰巧，以后恐怕很难通过官方基地审查。如果你们介意这一点，我自愿退出队伍。”</p>林秋葵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我不喜欢多管闲事，至于其他人的想法，你有兴趣可以问。”</p>是走是留，总归其他人说了不算。</p>“好。”</p>看她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夏冬深慢慢起身，意欲告别。</p>不料刚掀起帘子，身后倏忽落下一道声。</p>“祁越会回来的。”</p>他回眸，望见一座昏暗但温暖的帐篷。</p>狗一声不吭地趴在垫子上，机警竖起耳朵。</p>猫靠着人类小腿呼噜呼噜，享受着来自主人的抚摸。</p>林秋葵位于帐篷中间，光落到她的眉眼间，变得意外平和。</p>在好久好久以前，她养过两条狗，无一例外地弃她而去，另认新主。</p>那会儿她没有吵()?()，
没有闹()?()，
安静接受了现实。</p>毕竟不接受也没用。</p>背叛她的狗抢回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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