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之五 泪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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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p>最近好吗？我好想你。</p>这三年，前前后后写了无数封的信，但是一直都没收到你的回信，不知道你在台北过得好不好，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没空写信给我？</p>没关系，我不会哭、不会闹，我会耐心地慢慢等，但是你起码给我点消息，好吗？就算是只字词组都好，让我知道，你收到了我的信</p>知道了我的思念。</p>你知道思念是什么感觉吗？像有数万只的蚂蚁在身上咬，又痒、又麻、又痛，可是不知道要抓什么地方才能真正止痒，我想，</p>要到见到你的那一天，这些蚂蚁才会消失吧！</p>我说这些话不是故意为难你哦，只是要让你知道，我每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每次想到眼睛热热、鼻子酸酸的时候，</p>我就会把自己关在你的房间，看着你用过的每一样东西，想象你还在我身边，我没有哭哦，真的，我发誓！</p>现在的我，变得很坚强、很懂事了，你都不想看看我的改变吗？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会再和你作对，不会再无理取闹了，</p>只要你回来，我会很听、很听你的话，不惹你生气，好不好？好不好？</p>这几天又下起雨了，好讨厌，老天爷怎么有那么多水，倒都倒不完。我的生日又快到了哦，从你走后，我就没再收过任何的生日礼物了，</p>我不会忘记，我就是在那一天失去你的，每次只要想到这里，心就好痛好痛，快要不能呼吸……</p>再过几天，我就要满十八岁了，希望那一天能够放晴，拜托，只要一次就好，今年不要再下雨了，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天，</p>能有你陪在我身边。</p>我相信，只要不停地祈祷，总有一天，老天爷会听到我的请求的，对不对？我会慢慢地等，今年等不到，还有明年，明年等不到，</p>还有后年、大后年…</p>因为你说过，只要雨停，你就会回来，带我去放风筝、去溪边抓鱼，对吧？</p>最近，爸的身体状况很不好，医生要我们开始准备后事，虽然爸嘴上不说，但是我看得出来，他也很想你。哥，找个时间回家一趟吧，</p>再晚，可能连爸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你真的不在乎吗？</p>晴于生日前半个月－－</p>又好几天过去了，一如以往，这封信依然石沉大海。</p>这三年，他不曾回来过。</p>第一年，她还满心期待他会突然出现，实现他的承诺，带她走。</p>第二年，她已经不敢奢望太多，只要他回来看她一眼，这样就够。</p>然而，希望一再落空，第三年，她什么都不敢再想，只要一通电话、一封信，让她知道，他没有忘记她，她就很满足了。</p>每天、每天，她总是满怀期待地守在信箱旁等邮差，也一次次地失望。她忍不住猜测，他没有收到她的信吗？这么多封，一封都没有吗？</p>还是妈妈忘了帮她寄？</p>她</p>不知道哥哥读哪所学校、什么科系?()◎?_?_??()?()，
也没有哥哥的地址、联络方式()?()，
连想寄托思念()?()，
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p>她不敢去问妈妈()?()，
怕妈妈生气，情绪又要失控。</p>眼看着爸爸病情一天比一天糟，只是撑着一口气，她知道，爸爸其实很想见哥哥最后一面。</p>考虑了几天，她趁妈妈去医院照顾爸爸时，偷了钥匙，她记得妈妈重要的东西，都放在衣柜那个上锁的抽屉里，她在那里面，</p>找到了哥哥在台北的地址。</p>她知道，如果她偷偷跑去找哥哥，妈妈发狂起来，可能会打死她，但是她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她想念哥哥，好想、好想！</p>她觉得再这样下去，她就快要和爸爸一起死掉了。</p>就在她生日当天，豪雨狂下，她不顾一切地逃离了那个家，奔向有他的城巿。</p>坐在北上的火车里，她其实很害怕，她从不曾离家那么远，到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城巿，但是她告诉自己，只要来到他身边，</p>就什么都不须害怕了……</p>看着列车驶过一站又一站，她熟悉的、不熟悉的站名，一一从她眼前经过，每过一站，她就离家更远些，也离他更近些，只要这么想，</p>她就能够等待。</p>台北车站比她所想象的还要大，这里人好多、月台好乱，和屏东乡下完全不同，看得她头都昏了，问了好几个人，坐错了好几班公车，</p>终于找到哥哥住的地方。</p>那是一栋看起来满老旧的大楼，她不知道妈妈有没有寄生活费给哥哥，要在这个大城巿里生活很不容易吧？他要缴学费、房租，</p>还有生活所需……</p>不过没关系，她高职毕业了，这三年她半工半读，也累积了一些工作经验，她不想再继续读了，反正读书不是她的兴趣，她要帮忙赚钱，</p>不造成哥哥的负担。</p>她按了门铃，可是没有响应，她想，哥哥应该是上课去了，他本来就是很用功的学生。</p>没关系，她等。</p>恼人的雨持续下着，完全没有止歇的倾向，她全身淋得几乎湿透了，冷得直发颤，但是哥哥一直没有回来。</p>三个小时、四个小时、五个小时……她记不得自己等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雨打在身上，冷得快没有知觉，然后，她累得蹲下僵麻的腿，</p>直到看见熟悉又似陌生的影像，在模糊的视线中凝聚－－</p>「我说现在的人啊，吃好穿好、养尊处优，把心灵都给腐蚀了。古有明训，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所以明末有吴三桂卖国求荣，</p>清末有慈禧老妖婆，干出割地赔款、丧权辱国的鸟事，在即将迈入二十一世纪的民主时代，更有为了不想淋成落汤鸡，</p>干出宵小勾当的无耻之辈，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自保当前，什么礼义廉耻都没了……」</p>「你念够了没有？」被一场雨困在屋檐下，沉瀚宇心情已经够烦躁了，室友还在耳边聒聒噪噪的，谁受得</p>了？</p>不过丢了把伞而已，有这么严重吗？而且还是他的伞，他都没唉了，这家伙叫什么春？还丧权辱国咧！</p>「兄台，这你就有所不知了，正所谓一叶知秋，见微知着，由小地方往往可以看到大隐忧，我们淋雨事小，国人道德指数低落事大。」</p>「这又干道德低落什么事了？」败给他了，居然能唬烂一堆长篇大论。</p>「为什么没有？我们只是进去买两碗泡面而已，出来伞居然就不见了，此等俐落身手，怎不教人感慨万千？最最无耻的是，我们已经够穷了，</p>他别人不去偷，反而找我们下手，偷一个比他还穷的人，此等泯灭良知的行径，你说我该不该诅咒他跌进臭水沟，弄得比我们还狼狈？」</p>沉瀚宇懒懒地瞥他一眼。「早上出门，我提醒过你要带伞的，是你自己嫌麻烦。」反正这家伙会死皮赖脸地挤到他伞下，怎么赶都赶不走，</p>有没有伞都一样会淋湿，伞丢了也没必要费事去表现哀痛。</p>「我哪知道你那么神？说下雨就真的下雨。」齐光彦喃喃咕哝。</p>「不是我神，经验告诉我，每年这一天通常会下雨。」!</p>「你干么没事注意这一天下不下雨？」齐光彦奇怪地瞥他一眼。</p>沉瀚宇被问住，神情一阵恍惚。</p>视线投向雨幕，他衡量了一下距离，深呼吸，打算一口气冲过这条街－－</p>他需要一点雨，将他打回现实。</p>「喂，沉瀚宇，你等等我啊！」齐光彦赶紧拔腿追上。</p>就在离家不到一百公尺的地方，他突兀地煞住步伐，害齐光彦差点一头撞上。</p>「沉瀚宇，你搞什－－」顺着他视线停留的方向看去，立刻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哇，这美眉正点哦！难怪你看呆了－－」</p>下一刻，齐光彦口中「正点」的美眉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奔来，将他紧紧地抱住。</p>「哥－－」</p>无情的雨水打湿了一身，沉瀚宇震愕，脑海一片空白。</p>「哇，沉瀚宇，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有一个这么甜美可爱的妹妹，居然提都不提，我要是早知道，何苦在繁花丛中苦苦寻找，</p>直接到你家预约就好了……」</p>沉瀚宇失神地靠在门边，凝望三年不见的妹妹，他没想到她会背了个包包就冲动地北上寻他，一直到现在，她人坐在他房里，</p>换上干净的衣服，缓慢擦拭着半湿的长发，他都还是不敢相信，她真的已经在他身边了！</p>三年不见，她变了好多，离开的时候，她才刚国中毕业，和所有学生一样，短短的发还未及肩，稚气未脱，而现在，她头发留长了，</p>记忆中圆圆甜甜的苹果脸，削尖成细致的瓜子脸，多了几分空灵秀雅的美感，以及属于女子的柔媚风韵－－</p>她变了好多，只有那双充满灵气的大眼睛还是没变，在望住他时，像是全世界只剩下他一般地专注－－</p>胸口一阵尖锐的</p>抽痛()?()，
他闭了下眼()?()，
不让自己再深想。</p>当初会走()?()，
就是要断了她的念?()‰?*?*??()?()，
他不能、也不允许再给她任何错误的遐想－－</p>「喂，你们兄妹不是很久没见面了吗？那应该有很多话要说吧？那个……沉瀚宇，你要不要讲点什么？还是说沈小妹……」</p>他觉得气氛……静得有点怪。</p>「我叫沉天晴。」她轻轻地告诉他。</p>「早说嘛！只要是美女的名字，我都很乐意记到海枯石烂。」.</p>沉天晴被他夸张的言行逗笑。「哥，你的同学很有意思。」</p>「能被美女夸奖是我的荣幸。」齐光彦戏剧化地半跪下身，拉起她的手背作势要亲吻。「美丽的小姐，你好，我叫齐－－」`</p>突然伸来的手背挡住狼吻，沉瀚宇由他手中夺回妹妹的小手，不让她纯洁的手背惨遭色魔玷污。</p>「离我妹远一点。」他冷冷警告，同时解释：「他读法律，我读医学，算不上同学。」有这种动不动就发情的同学太丢脸了，</p>他恨不得撇清到十万八千里远。</p>「那你们怎么会认识？」</p>「这不要脸的家伙没钱吃午餐，居然干起土匪行径，抢我的面包吃。」</p>「喂喂喂，都八百年前的旧事了，你还提它做什么？而且，你其实很欣赏我的不拘小节对不对？不然当时你怎么会不跟我计较？」</p>「错！我只是在想，我就已经很穷了，还有人比我更穷，连面包都没得啃，我是可怜你，请不要自作多情。」</p>「噢，多么伤人，枉费我一直把你当兄弟－－」齐光彦西施捧心，扮娇弱。</p>看多了真的会消化不良，沉瀚宇不屑地撇开脸。</p>「那然后呢？」沉天晴感兴趣地追问。</p>「后，我们哥儿俩情比石坚，邀我去和他同住，彼此有个照应，我识人不清，误上贼船之后，</p>才发现原来是他缴不出房租，才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来！你相信世上有这么无耻的人类吗？」</p>齐光彦搔搔头，心虚地干笑。「朋友有通财之义嘛！我也不想这样啊，就是很奇怪，每次要用钱的时候，都会发现口袋只剩几个铜板，</p>那种感觉很心痛欸！」</p>「你把美眉的时候出手可阔绰了，就没见你为钱心痛过。」</p>「那是因为老天爷不公平，我先天不良，只能靠后天努力，哪像你沉大帅哥，用不着花半点心思，女人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了。」</p>沉天晴浅笑，偏头瞧他。「哥的女人缘很好吗？」</p>沉瀚宇表情一僵，不自在地瞪了室友一眼。「先天不良？我还机能失调咧！你早产儿啊！」</p>「no、no、no！」齐光彦伸出食指晃了晃。「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污辱我的身体，我保证我的『机能』非常好，</p>由我历任女友如沐春风的性福表情，就可以看得出来。」</p>沉瀚宇立刻沉下脸。「不</p>要在我妹面前开黄腔。」</p>「又不是未成年少女，说说也不行？你带女人回来，让我听了一夜的『暧昧声音』，我可也很够意思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p>这话一出来，沉瀚宇已经僵到不能再僵。</p>感觉到晴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他完全没有勇气去看她的表情。</p>够了吧你，既然知道我们兄妹很久没见了，能不能给我们留点私下叙旧的空间，不要赖在这里说你那些没营养的黄色废料，污染我妹的耳朵。」</p>察觉到他隐隐动了怒，齐光彦内心惊异极了。</p>认识沉瀚宇的人，谁都知道他有多低调，低调到连生气都懒，就连莫名其妙被嗑走了唯一的午餐，也没太大反应。有人说他脾气好，</p>可是根据他「未来杰出律师」的敏锐观察力，总觉得他是根本就什么都不在乎，就像一潭死水，麻木无感地过日子。</p>麻木？不会吧？他才二十来岁耶，教授欣赏他，女孩仰慕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他有什么理由把自己弄得死气沉沉？</p>直觉告诉齐光彦，这个女孩在他生命中占了极重的份量，因为她一出现，沉瀚宇就明显活了过来，有了情绪波动。</p>自认弄不懂这对奇怪的兄妹，他耸耸肩，识相地转身离开。</p>沈瀚宇目送室友离开，房门才关上，一道热源贴上他，腰际被密密实实地抱住，沉天晴将脸埋在他腰腹间，低低闷闷的声音传出来：</p>「哥，我好想你－－」</p>他僵直身体，低头凝视她发顶，停在她肩上的双手使不上力，无法推开，也无法拥抱。</p>「都这么大了还撒娇。」他声音干干的，不自在地转身，藉由拿吹风机，不着痕迹地拉开距离。</p>「哥帮我吹。」以前也是这样，她每次洗完头就满屋子乱跑，贪懒，想等它自然干，但是他都会把她抓来，按在腿上帮她吹干，怕她感冒。</p>「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自己吹。」</p>「那和几岁无关，是哥哥的宠爱。」</p>她眼神极专注，他几乎无法迎视她过于灿亮的眼。</p>「不要净说些孩子气的话，哥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的，你要学着独立点，自己照顾自己。」</p>「为什么不可能？哥不是说过，会照顾我一辈子的吗？」她站起身，追着他的背影问。</p>沉瀚宇推开窗，细细的雨丝飘在他脸上，像极三年前，他们分离前的那个傍晚－－</p>「你一声，就偷偷跑到台北来？」她反问。</p>「我先问的，沉天晴。」</p>「我三年前就想问了，沉瀚宇。」</p>他抹了抹脸上的水气。「临时决定的，。」</p>「那不是理由，我不相信有差那几天，哥，你在骗我对不对？」</p>「答对了，沉小晴。」他笑哼，让人分不清真假。</p>她气结。「哥！」</p>「</p>你还知道我是你哥，这副审犯人的架势，不太对吧？还有，我不相信妈会同意你上来看我。」</p>她神色一下子黯淡下来。「哥，我留在你这里好不好？我不想回去了。」</p>「你在开玩笑的吧」他被这句话吓得心乱如麻，没留意到她表情不对劲。「你也看到了，我不是一个人住，两个大男生住的地方，</p>多你一个女孩子很不方便，而且那头禽兽一看到漂亮女生，就变得只有兽性没人性，发情不分季节的，你都不怕吗？」</p>齐光彦要是知道他把他形容成采花**，肯定和他拚命，但是他顾不了这么多了，必须暂时牺牲室友的名誉。</p>「那就另外找房子。我毕业了，可以去找工作帮忙赚钱啊，我不会造成你的负担。」她急忙保证。</p>你以为在台北生活是这么容易的事吗？这里不是屏东，高职毕业能找什么好工作？你给我好好继续读书，不许胡思乱想。」</p>「可是我想和你在一起啊，哥，拜托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你都不知道这三年－－」</p>「我知道三年前我的不告而别让你积了不少怨怼，但是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你真的过来，那爸怎么办？妈怎么办？</p>谁来照顾他们？我们不能什么事都只想到自己。」</p>「可是我－－」我回不去了啊！那个家容不下我，你知不知道？</p>但是这些话，沉瀚宇并没让她有机会说出口。</p>「不要任性，晴。哥的处境也很为难，你就懂事一点，好吗？」他揉了揉眉心，神情疲惫。</p>所以……她让哥哥很困扰，是这个意思吗？</p>这就是那年他不告而别的原因吗？她是个很大的负担，他扛不起，对不对？</p>再有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哥哥无能为力，说了只会让他更自责，那不是她希望看到的。</p>她咬着唇，默默掉泪。</p>沉瀚宇看了心痛，上前搂她入怀。「对不起，晴。」</p>「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哥，我真的不想和你分开－－」她哽咽着，痛哭失声。</p>「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晴就当是帮哥的忙，代我照顾爸妈，好不好？」</p>帮－－哥？</p>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手背抹去泪，勇敢地点头。「好，我帮哥。」</p>她说过，要很听、很听哥的话，哥说不行，就是真的不行了，如果有办法，哥不会故意拋下她，所以她要体谅他。</p>「晴－－」她这表情看得他又心碎、又不忍，有一瞬间，几乎要失去理智，开口要她留下－－</p>「没关系，我会等哥。」她浅笑，很温柔、很深情－－</p>沉瀚宇一震，像被毒蛇咬伤，惊痛狼狈地退开。</p>「哥？」</p>叩叩！</p>敲门声害他慌乱地撞到桌角，齐光彦探进头来。「你们叙完旧没有？我肚子饿了。」接着，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沉瀚宇，你在紧张什么？</p>表情</p>比作贼还心虚。」</p>他按着胸前()?()，
轻吐了口气。「你神出鬼没()?()，
谁不吓到？」</p>「你又没做亏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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