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少夫人》6（1/1）

《少夫人》6

林若茫然地站在床旁边，看着婢女们忙碌。

她们看起来都不慌乱，只是脸色凝重。

她实在帮不上忙，因为根本没想到世子的身体会差成这样。

陪嫁丫头知道闯了祸，瑟缩在屋子角落里，不敢往前凑。

侯府里就养着大夫，一唤即：“让世子好好休息。勿动情绪。”

有婢女进来：“先生，侯爷来了。”

西宁侯肯定是不能进到里间里来的。大夫便提着衣摆往外匆匆走去。

林若犹豫了一下，跟着出去了。

大夫走到次间里，回头看到她，顿了顿，停下：“少夫人？”

林若喊了声：“先生。”

不必多说，一双眼睛便会说话。担忧、害怕，强装镇静，都清清楚楚。

大家都说，这是花钱聘过。

大夫觉得挺可怜的。

他被养在侯府里，专门就是给魏麒诊治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魏麒的健康情况了。

但新嫁娘肯定不清楚。

此时此刻是新婚夜，正常小夫妻该洞房，她的夫婿却吐血卧床。

肯定是害怕的。

但她还是新嫁娘，明天敬完茶才礼成，眼下肯定不适宜单独去见公爹。

西宁侯也未必想见她。

大夫便道：“少夫人止步吧，我去和侯爷说。”

林若垂下头，又抬起来：“我不出去，我就在门边上听。”

倒是个有主意的，不一味胆小慌乱。

大夫点点头，出去了。

林若站在次间和明间的槅扇门里，听着明间里有说话的声音。

大夫的声音她识得，另一个声音很低沉，有种威严感。

林若一直听着，不是很懂，也不知道究竟严重不严重。

直到两个男人的对话结束，有脚步声逼近，林若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男人的影子投在槅扇上，高大。那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响起来：“媳妇可在？”

西宁侯魏渊。

她的公爹。

林若身体绷紧，应道：“在！”

槅扇外的男人道：“麒儿身体自来如此，丫头们都是熟手，知道该怎样照料。你不必惊慌，好好休息就是。明早给你婆婆敬茶。”

林若的眼泪一下子就出，嫁进西宁侯府，不知道是祸是福。今晚世子昏倒，她被罚跪了半个时辰，便知道大约不是邻居们羡慕的“福”了。

世子又吐血，她以为会更糟。不知道有什么样的惩罚等着自己。

西宁侯魏渊淡淡一句话，赦免了她。

她攥住自己的手，使劲忍住，感激地道：“是。”

纵然如此，魏渊在外面还是听出了哽咽的音色。

倒还好，听起

来还算镇定。

纵是大家之女，新婚夜遇到这种情况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何况只是小家碧玉。

魏渊对新儿媳没什么期望和要求，不哭不闹不烦人就行。便照顾魏麒其实也用不到她，那么多训练出来的丫头，不是白养的。

“我不进去了。()?()”

他说，“你看着丫头们照顾好他。()?()”

这是儿媳妇的新婚院子，按说公爹都不该来。魏渊更不可能会进媳妇的内室去。

“是。()?()”

林若道，“劳累父亲了，父亲慢走。?[(．)]???&?&??()?()”

这么大的姑娘管他叫父亲。

是真的老了啊。

魏渊有了一瞬的怅然，随即在眉眼间淡去，转身离开了。

看完了儿子，还要去看妻子。

每逢儿子病重了，妻子一定会跟着倒下。

魏渊已经习惯了。

待到了正院，赵妍倒是醒着的，只脸色很不好看，闭着双眼，撑着额角歪在引枕上。

魏渊坐过去，帮她拢了拢头发，额上有虚汗，应该是刚喝了药。

“他还好，只是一时动了情绪，气血攻心而已。”他说，“不用着急，你好好休息。”

赵妍睁开眼，眼泪就流了下不该娶。麒儿好好的，半个多月没倒下过了，她一进门，又是高烧，又是吐血。”

“你别急。我回头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麒儿怎么就动气了。”魏渊说，“他倒了，你可不能再倒。好好休息。”

赵妍拉过他的手，枕在自己的脸庞下，流泪：“我的命真苦。”

魏渊没有说话。

他带她离开了家，给她诰命，让她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

整个西宁，除了几个没有实权的闲散藩王家的女眷，其他官员的女眷，无不要看她的脸色。

这样都算命苦，那魏渊也没有办法了。

他终究不是无所不能的，纵这些年：“别怕，你有我。”

他知道这是赵妍最爱听的话。

果然，赵妍亲了亲他的手心，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赵妍身子抱恙，魏渊自然不会留在正院扰她。看她平静下来，他便回自己的书房去了。

他离开后，有妇人轻手轻脚进了赵妍的内室，赵妍睁开眼。

妇人凑前禀报：“问清楚了，都是新少夫人的陪嫁丫头搅弄口舌……”

赵妍眉间陡然升起了戾气。

人被困在一个困境里久了，就是容易积累戾气。

譬如久病之人困于斗室。

譬如不能和心爱的夫君夜夜共寝。

譬如看着别人身体康健。

都会。

魏渊回到书房，也唤了人：“去世子那边问问，好好的怎么吐血了。”

刚才在那边，一是婢女们都在忙碌，

一是媳妇惶恐不安，他便按住先不发问。

但魏麒吐血是因动了情绪，通常都是因为动怒。

总得问清楚是因为什么动怒。

从人去了，办事麻利，不多时就问清楚回给了世子听，世子才动怒。”

那个时间，魏渊在前面招待宾客，热热闹闹。

世子昏倒是常态，何况他本就从昨日便在发烧了。

下人们早习以为常，都不慌，没有去惊动前面的西宁侯，只报给了后院的夫人。

直到世子吐血，才报到了魏渊跟前，魏渊才到后面来。

从人飞快地觑了一眼魏渊。

根本无法从魏渊的脸上看出任何的情绪。

他飞快地又垂下眼，补充说：“刚才夫人的人已经把那丫头拿走了。”

魏渊这才抬起眼。

“去跟夫人那边交待一声，”他说，“大喜日子，小惩即可。”

从人应喏退下，飞快地去传话了。

西宁侯魏渊离开了新婚院子，林若站在槅扇门边才擦去眼泪，便有婢女从内室里出来：“少夫人，世子唤你。”

林若匆匆进去，走到床边，轻唤：“世子？”

魏麒睁开眼，抬起手。

此情此景，林若哪顾得羞涩，忙握住他的手，在床边坐下。

她其实内心里十分不安。

魏麒吐血是因为动怒，这一点十分明白。可他究竟动什么怒，因为谁而动怒？

在这件事里，他站在哪一边？

他自己没有说之前，林若不敢妄自揣测。

好在魏麒一开口，第一句便是：“让你受委屈了。”

林若一颗心至此终于落到实处。

她握紧他的手：“我没事，你的身子重要，切不要再生气了。”

否则，都成了她的罪名。

魏麒当然也明白。

他每次出状况，身边的人都会受罚。

如今，林若也是他身边的人了。

但她是不一样的，他容不得有人让她受委屈。

父亲便曾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妻子撑起一片天，让她无忧无虑，无惧无怖才是。

今晚林若眸中的惊惶、忐忑、不安、惧怕，他以后再也不要看到了。

成亲之后便是大人了，是男人了。作为男人，他以后一定会保护她。

他悄悄忍下心中的怒气，捏了捏林若的手，温声道：“那你陪我。”

眼睛里含着期待。

那眼睛又生得那样好看。

天早就黑了，这个时间本就该就寝了。何况今天是他们的新婚夜，正常的话，此时是该洞房的时候。

昨天晚上，娘鬼祟地拿出一本册子，含羞带耻地给她讲了房中事。

她原是心惊肉跳又羞耻的，很多不安，现在都没了。

与其说是夫婿，不如说西宁侯世子更像个弟弟，他甚至都没有她高

呢。

他的手也很软，皮肤白皙又柔腻，像女孩子。

而且以他这身子，林若甚至怀疑，西宁侯府根本就没有打算安排他们圆房。

她柔声答应：“好，我先去洗漱。”

魏麒便欢天喜地地放开了她的手，期待地等着她。

那眼睛里闪动的亮光，分明还是孩子。

林若去了净房，陪嫁丫头伺候她在屏风后面换了衣裳，洗漱了一番。

这丫头乍见世子吐血，吓懵了，一直缩在角落里。后见丫鬟们有条不紊，虽忙不乱，无人来管她，才稍稍好点。

稍一踏实，就惦记别的。

林若看出她心神不宁，问：“怎么了？”

丫头瞧一眼净房门口，悄悄跟她说：“嫁妆还放在那边屋子里，我不放心呢，待会我去看看。”

小门小户，眼皮子浅。

纵那嫁妆里有金有银，可这里是西宁侯府。雕梁画栋，繁花着锦。世子的婢女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谁会去觊觎世子夫人的嫁妆。

可这丫头本不是她的丫头，用着不是很趁手。且她嘴巴实在快，又不晓得分寸，把家里那一套搬错话，顶多胳膊挨两下拧。可这里，她顶着少夫人的头衔，都跪到了膝盖疼。

这丫头却看不明白。

她少往世子跟前凑，也是好事。

林若点头：“去吧。”

陪嫁丫头伺候完她，探头看了一眼，果然屋子里大小丫鬟婢女伺候着，根本轮不到她。

她便悄悄出去想去厢房里看着嫁妆，别叫人摸了什么去。

才到院子里，便看到灯火中杵着四个健壮妇人。

见她出：“便是她。”

不等丫头反应过来，已经有两个健妇过来压住她肩膀，反剪了手臂，嘴巴旋即被堵住。

一声惊叫都没能出口，便被强押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