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2）

吴全一边说着，绿豆似的眼里发出名曰“喜悦”的光芒来，像是个期待新玩具的孩子。</p>

这些日子，晏泉已快没了人形，他正缺个新乐子，这宋大小姐便送上门来了。</p>

妙哉妙哉。</p>

宋姝的名字牵动了早已麻木的神经，晏泉有些吃力地抬起眼皮，黑黝黝的眼里却似幽潭深邃，看得吴全一愣。</p>

他皱了皱眉，一巴掌落到晏泉脸上——</p>

一声脆响后，晏泉的头被打翻至一侧，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五个鲜红的手指印来。</p>

尖细而诡异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奴最讨厌别人这般看我，殿下可记好了！”</p>

晏泉被打得脑子嗡嗡作响，却仍没什么反应，似乎是个被玩儿坏了的破布娃娃一般瘫在榻上。他半眯着眼，思绪不由随着刚才被提起的名字走远了……</p>

宋姝。</p>

他会沦落至此，与她不无关系。这些日子，在他承受吴全千般酷刑之时，不由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恨吗？</p>

若非是她用秦国夫人的信物骗他回转宋府，他不至于会沦落至此。</p>

她纵然恨他，可也总不该那般诓骗，硬生生将他引进这无涯地狱里。</p>

如今无咎登基，想来，是弃了她。</p>

宋姝，宋姝……</p>

清风卷着屋外桂花香气进了屋，温柔地在他鼻尖抚弄。</p>

吴全那张鬼魅似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两片瘦瘪的嘴唇开开合合，尖细的声音传来：“雍王，交出陛下想要的东西，奴便送您安安生生上路。”</p>

晏泉失神的看着老太监的脸，终是一言不发。</p>

万般杂念散去，他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跑吧，宋姝，快跑吧。</p>

绿萍从库房里取了朱砂和黄纸回来，刚一进院门便瞧见内堂二楼的帷幔被放了下来，浓绿的纱帘后隐隐约约透出宋姝和拂珠的人影来，一坐一立，似乎是在商量着些什么……</p>

她想起宋夫人的吩咐，敛了脚步上楼，却在楼梯拐角处俯身停了下来。</p>

帷幔后传来宋姝的声音，又急又快：“我决计不会嫁！”</p>

“可这婚期就在十五日后，您赐婚旨意也领了，这……”略微低沉的女声，是拂珠。</p>

“不嫁，雍王府就是一个火坑，我绝不会跳进去送死。后天，后天晚上是天灯节，拂珠，你得帮我。”</p>

“姑娘，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您可想好了？”</p>

“这有什么可想的？不是跑就是死，嫁给晏泉，我还不如死了！”</p>

“可出了这京城，您可有去处？若是朝廷通缉令下来，您可有藏身之处？”</p>

“我不知道……可是我若是现在不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与其坐以待毙和晏泉困死在王府里，倒还不如一搏。”</p>

“拂珠，我只能靠你了。你若不帮我，这回我便死定了。”</p>

拂珠没出声，似是在考虑……</p>

半响，绿萍听她叹了一口气道：“那也行，天灯节城门大开，到时候咱们甩开金吾卫，化了妆从南门出去，应该可行。不过这两天，您得如常准备嫁礼，千万莫要被人瞧出破绽。”</p>

“……”</p>

绿萍听到这儿，恍然大悟——原来这大姑娘并非心甘情愿，背地里谋划着要远远儿跑走呢。</p>

她悄声无息的退下了楼，趁着无人观望时，快步出了“碧水间”，直向宋夫人的“芙蓉院”而去。</p>

“芙蓉院”内，宋夫人正在内堂盘点名下田地这个月的租子，身旁的金珠打了帘子进来，禀说是绿萍求见，宋夫人这才搁了笔，让人传她进来。</p>

“见过夫人。”绿萍屈膝规规矩矩行了个礼。</p>

“起来吧。”</p>

“禀夫人，奴刚在碧水间不小心听见大姑娘和身边剑侍密谈……这才来了夫人这儿。”</p>

听了绿萍的话，宋夫人心里了然。</p>

她就说，宋姝没可能一声不吭地接了旨，规规矩矩地嫁去幽山别院。</p>

“那你说说，大姑娘又盘算些什么呢？”</p>

“大姑娘和拂珠商量好，后日天灯节的时候从南城逃跑，拂珠还让大姑娘这几日谨慎着些，别漏了馅儿……”</p>

“跑？”</p>

宋夫人手中的佛珠倏然停了转，考虑了片刻，才道：“此事我知晓了，你先回去吧。”</p>

绿萍躬身答是，又由金珠领着出了正堂。待走到回廊尽头，金珠从腰间拿出一把金豆子塞进绿萍手里，轻巧道：“夫人的赏，你且拿着吧。”</p>

绿萍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金珠，弯唇一笑，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p>

待送走了绿萍，金珠又回了正堂，宋夫人手中的佛串重新转动，敛了神色问她：“金珠，你说……我该拿这大姑娘怎么办？”</p>

宋姝的身份现在尴尬。</p>

若是大圣皇帝仍在，她是只千娇万贵的金凤凰；可如今已然改朝换代，这新帝上位，不但没像之前承诺的那般迎她入主中宫，反而是一纸赐婚给了雍王，这态度却已然分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