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青瓷枕上（2/2）

温热的触感突然覆上她的手背。梅长苏不知何时绕到她身后，拇指按在她风池穴上，力道恰到好处地揉压。清冽的药香笼罩下来，许明澜恍惚看见琅琊山的晨雾里，少年拿着竹剑比划穴位图。

"这里痛吗？"他的呼吸拂过她耳际。

许明澜浑身僵首。梅长苏的指尖像带着电流，所过之处疼痛消散，却激起更隐秘的战栗。当他的手移到太阳穴时，她突然抓住他手腕——这个角度能看到他袖口内侧的血迹，新鲜得刺目。

"你咳血了。"

梅长苏抽回手的速度像被烫伤。他背过身去整理文书，肩膀的轮廓在单薄衣衫下显得嶙峋。"旧疾而己。"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许明澜心尖像被细针戳了一下。

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梅长苏神色一凛，迅速将案上文书扫进暗格。许明澜己经闪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院墙外火把如龙。

"悬镜司。"她压低声音，"东侧墙根有狗洞通向后巷。"

梅长苏诧异地挑眉。这个情报连黎纲都不知道。许明澜自己也愣住了——她怎么会对苏宅结构如此熟悉？

杂乱的脚步声逼近院门。梅长苏突然吹灭蜡烛，在黑暗中准确握住她的手腕。"跟我来。"他掌心有层薄汗，温度却高得反常。许明澜任由他牵引着穿过重重帷幕，在绝对黑暗里，他的呼吸声成了唯一的路标。

密室入口在书房博古架后。梅长苏转动机关时，许明澜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狭小空间里，两人不得不紧贴着站立。她的后背贴着他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心跳的节奏——略微紊乱，像首走调的古琴曲。

"别怕。"梅长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气息拂动她发丝，"夏冬不敢搜我的密室。"

许明澜却在他袖中摸到把匕首。刀刃出鞘三寸，寒光映出她惊讶的脸。"我以为江左盟宗主不屑用武。"

"对付悬镜司，"他轻轻抽走匕首，"苏某更相信这个。"话音未落，外面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梅长苏肌肉瞬间绷紧，许明澜感到他本能地向前半步，将她完全护在身后。

这个下意识的保护动作让许明澜眼眶发热。她悄悄拽住他一片衣角，像抓住浮木的溺水者。黑暗中，梅长苏似乎叹了口气，右手向后探来，准确握住了她颤抖的手指。

搜查持续了半个时辰。当黎纲敲响暗号时，许明澜发现自己的手还和梅长苏交握着。两人同时松开，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姑娘暂时安全了。"梅长苏推开密室门，月光重新流泻进来，照见他衣襟上斑驳的血迹。许明澜这才注意到他嘴唇泛着青紫，显然强忍疼痛多时。

"你需要服药。"她不由分说扶住他手臂，触到的布料己经被冷汗浸透。

梅长苏虚弱地笑了笑："姑娘倒是比晏大夫还..."

话未说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整个人向前栽去。许明澜慌忙接住他，掌心立刻被温热的液体浸湿。借着月光一看，满手都是暗红的血。

"冰续丹...在书房..."梅长苏气若游丝，手指却紧紧攥着她衣袖，像溺水的人不肯松开最后的浮木，"别...惊动其他人..."

许明澜将他安置在榻上，转身时瞥见案头摊开的信笺——是靖王府的印鉴。某个记忆碎片突然闪现：她在昏迷前曾偷看过萧景琰的密函，上面写着"梅长苏即..."

后脑突然传来尖锐的疼痛。许明澜踉跄着扶住书架，无意中碰落一卷画轴。画卷展开，露出半幅肖像——红衣银甲的少女在梅树下挽弓，落款处题着"林殊"二字。

她盯着画中人的泪痣，浑身血液瞬间凝固。那是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