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流民潮涌陈留郡,刘基初露安民志(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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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平元年,黄巾余孽与流寇肆虐中原。·天¢禧¨暁/税?王′ +免¨费′越-黩·
陈留郡刘基立于城墙,目睹数万流民如蚁群般涌入城门。
他手中的铁锄碎片在掌心烙下印记——这把断锄的主人是饿死在城墙下的老农。
当夜,刘基在油灯下绘制蒸汽鼓风炉草图时,一个铁匠正爬过城墙外的尸山......
乱世烽烟中,陈留郡点燃了第一把燎原星火。
初平元年的中原大地,像一块被反复蹂躏的破布。黄巾之乱虽被镇压下去,其残渣却在四野沸腾,裹挟着无数失了土地、断了生计的流民,汇成一股股污浊的泥流,在干裂的大地上漫无目的地冲刷。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曹操的诗句尚未吟出,但那景象已提前铺陈在兖豫之间。
陈留郡成了这片绝望之海中,为数不多尚未倾覆的孤岛。太守孔伷尚算宽仁,城墙也还算高厚,竟在乱世中维系着一隅稀薄的安稳。这安稳如同滴落油锅的水珠,瞬间便激起更汹涌的浪潮——成千上万面黄肌瘦、眼窝深陷的流民,如同嗅到血腥的蚊蚋,从四面八方涌来。
日头西斜,将陈留城巍峨的轮廓拉出长长的、沉重的影子,投在城外那片黑压压的人潮之上。尘土被无数双破草鞋、赤脚板搅起,形成一层呛人的黄雾,笼罩着绝望的哀嚎、婴儿的啼哭,以及牲畜垂死的嘶鸣。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草药、汗馊、尸臭和粪便混杂的刺鼻气味,令人作呕。几个兵卒捂着口鼻,费力地推搡着试图冲撞城门的流民,骂骂咧咧,声音却被淹没在鼎沸的人声里。
“太守!不能再放进来了!城里粮仓已空了大半!”郡丞刘翊的声音带着哭腔,汗水浸透了他官袍的前襟,贴在瘦骨嶙峋的胸膛上。他指着城下汹涌的人头,手指都在颤抖,“再开城门,陈留……陈留也要被他们吃垮了!”
太守孔伷站在女墙后,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苍老的脸上刻满了忧虑与疲惫。他望着城下,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这叹息里,有怜悯,更有无能为力的苦涩。
就在孔伷身侧半步之遥,一个青年沉默地伫立着。他身姿挺拔如青松,穿着一件半旧的玄色深衣,外罩一件细麻布外袍,虽无华丽纹饰,却浆洗得干干净净,与周遭的尘土和喧嚣格格不入。此人正是陈留郡新任的郡尉,刘基。
刘基的目光并未过多停留在城下汹涌的人潮上,他深邃的眼眸扫过城墙根下那片触目惊心的景象。那里,靠近城门甬道外侧的阴影里,歪七扭八地躺着十几个再也无法站起的躯体。其中一个蜷缩着的老者格外刺眼。他枯槁的手死死攥着一截东西,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是他生命最后唯一的锚点。
刘基走下城头,穿过守卫森严的城门甬道,来到那老者尸身旁。空气中弥漫的尸臭更加浓烈。他蹲下身,无视周遭的污秽,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掰开老者紧握的手指。掌心里,是一截断掉的铁锄头。
锄身锈迹斑斑,刃口卷曲、崩裂,布满了砂石撞击留下的凹坑。断裂处是陈旧的老茬,显然非一日之功。这锄头,曾翻动过多少土地?又为何最终无法再掘开一粒活命的土?它躺在死者冰冷僵硬的掌心,像一块来自地狱的烙铁。.d~1\k!a*n¨s-h-u¢.¨c′o?m/
刘基的指尖抚过那粗糙的断茬,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窜上心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楚并非来自铁器本身,而是来自一种更沉重的认知——在这个时代,最基础的农具竟也成了决定生死的奢侈品。断裂的不仅是锄头,更是无数农人赖以生存的脊梁。
“郡尉大人…”一个守城小校小心翼翼地靠近,声音里带着惶恐。
刘基没有抬头,只是将那块冰冷的铁片紧紧攥在自己掌心,断口的棱角深深硌入皮肉,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他站起身,玄色的袍角扫过地面粘稠的污渍,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力量:“清理一下。把能埋的都埋了。”顿了顿,他又补充道,目光扫过远处那些麻木绝望的脸,“告诉他们,太守有令,明日卯时初刻,城门再开半个时辰。老弱妇孺可先入城避寒。”
小校一愣,随即躬身应诺:“喏!”转身小跑着去传令。
人群似乎骚动了一下,那死水般的绝望里,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微小的石子。隐约的哭声里,夹杂了几声微不可闻的、孩童般的抽噎。
暮色四合,白日里喧嚣如沸的城郭渐渐沉入死寂。唯有城墙根下,那些无法进城的人,蜷缩在冰冷的土地上,依偎着彼此或自己的影子,发出压抑的呻吟和梦呓。风从旷野吹来,带着更深重的寒意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掠过城墙,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郡尉府衙署后院的书房里,一盏孤灯如豆。刘基独自坐在粗糙的木案前,掌心摊开着白日里那块冰冷的断锄残片。油灯昏黄的光晕跳跃着,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那眉头微锁,眸光沉沉地盯着手中的铁块。
案上摊开一卷粗糙的麻纸,旁边是炭笔和几块用于计算的木牍。他的右手食指无意识地蘸了点炭灰,在麻纸上飞快地勾勒。线条起初杂乱,渐渐有了形状——一个巨大炉体的轮廓,下方是复杂的风道,旁边标注着一些古怪的符号和数字比例。
!“热效…鼓风量不足是关键…”他低声自语,指尖在炉体下方一个关键的鼓风区域重重画了一个圈。脑海中浮现的是后世冶铁高炉那澎湃的动力,与此世简陋的人力皮橐或水力排橐相比,如同巨鲸与泥鳅之别。人力有穷,水力受制于河流,若想大规模制造出足够坚韧、不易断裂的铁器,非有持续而强劲的动力不可。
蒸汽!
这两个字如一道闪电劈开迷雾。他丢下炭笔,手指在木牍上飞速演算起来,炭灰沾了满手。炉体下方那个圈被赋予了新的意义——一个利用水沸腾产生蒸汽,驱动活塞往复运动,从而将强大风力源源不断压入炉膛的装置雏形在他笔下逐渐清晰。他沉浸其中,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也未曾留意窗外更深露重。
就在这时——
“噗通!”
一声沉闷的坠响,清晰地穿透窗纸,从院墙根下传来。紧接着是压抑的、带着极度痛苦的粗重喘息,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奋力挣扎着爬行。
刘基握笔的手一顿,眼中精光一闪,瞬间从构思的狂热中抽离。新完夲鰰颤 耕芯醉快他不动声色地吹熄了案头的油灯,书房立刻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他如同一道无声的魅影,悄无声息地移动到窗边,指尖轻轻顶开一条细缝,锐利的目光穿透夜色向外扫视。
后院墙角的阴影里,一个人形的轮廓正艰难地蠕动着。那人影似乎刚从墙头翻下,摔得不轻,一条腿怪异地扭曲着,每一次拖动都伴随着粗粝沙哑的抽气。他一边爬,一边惊恐地回头望向高耸的城墙,仿佛身后有择人而噬的猛兽在追赶。
借着稀薄的月光,刘基看清了那人的脸。瘦削、黝黑,沾满尘土和凝结的血污,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燃烧着一种濒死野兽般的求生欲,以及一种刻在骨子里的…某种熟悉的东西。
“救…救命…”嘶哑的声音如同破风箱,艰难地从那人喉咙里挤出,“铁…铁坊…都死了…他们…抢…杀人…”
铁坊?刘基心中一动。白日老农手中那截断锄的冰冷触感再次浮现。他没有立刻动作,依旧隐在窗后,如同蛰伏的猎豹,冷静地评估着这个不速之客。
那人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爬到离后门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再也动弹不得,只能将头深深埋进臂弯,肩膀剧烈地抖动,发出压抑绝望的呜咽。那呜咽声中,混杂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无限眷恋。
又静默了十数息,确认院外再无其他动静。刘基这才轻轻拉开房门,身形一晃,已如夜枭般轻盈地落在院中。他没有点灯,只是走到那蜷缩的身影旁,蹲下身。
“你是谁?何处铁坊?”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那人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中满是惊骇,待看清刘基年轻却沉静的面容和那身半旧的官服(虽在夜色中只能辨个大概),惊骇迅速化为一丝渺茫的希望,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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