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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铁器官营铸牢笼,苛捐杂税民怨生(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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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的寒风,似乎比往年更早地钻进了许都新起的宫阙。*咸¢鱼_看^书¨ !哽·薪`醉_哙+青灰色的宫墙尚未完全干透,便已浸透了森森寒意。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威权,如同这凛冽的北风,无孔不入,刮过新都的每一个角落。

今日的司空府签押房,气氛比往日更凝肃几分。巨大的紫檀木书案后,曹操只着一件深青常服,未披软甲,却比甲胄在身时更显迫人。他指尖划过一份摊开的绢帛奏疏,目光如淬火的刀锋,冷硬地扫过侍立一旁的程昱:“仲德,此议,你以为如何?”

程昱枯瘦的身形在烛光下像一截风干的竹,捻着几枚边缘磨得发亮的五铢钱,声音低沉沙哑:“铁者,国之筋骨,兵农之本。放任民间私铸,徒耗国力,易滋奸邪。收归官营,一则可统制军器甲胄之精良,二则断豪强私兵之源,三则…可增府库之入。”他捻钱的手指一顿,深陷的眼窝里寒光一闪,“此乃固本强干之策,当速行!”

曹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似笑非笑,却带着千钧之重。他提起朱笔,在奏疏上重重一勾,墨迹淋漓如血:“善!即颁诏:天下铁矿、冶炉,悉归官营。私藏铁器十斤以上者,以谋逆论!敢有私铸、私贩者,斩立决!各州郡设铁官监,严查督办!”

“诺!”程昱躬身领命,枯瘦的身影无声地退入角落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铁令如山,寒光彻骨

诏令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寒风,一夜之间,贴满了许都四门八坊新砌的告示墙。墨迹未干,那“斩立决”三个大字,在冬日惨淡的阳光下,已透出刺骨的杀意。

城西“张记铁铺”的炉火,几十年未曾熄灭过。老铁匠张魁,祖传的手艺,一柄铁锤使得出神入化,此刻却僵在铺子门口。他布满老茧的手死死攥着那张刚从墙上揭下的黄麻纸诏令,指节捏得发白,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那“悉归官营”四个字,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爹!”儿子张铁牛焦急地低吼,试图夺过那纸催命符,“官府的人快到了!咱…咱把家伙埋了吧?埋到后院老槐树下!”

“埋?”张魁猛地抬头,沟壑纵横的脸上肌肉抽搐,眼中是困兽般的绝望与不甘,“埋了炉子,埋了砧子,埋了祖上传下的手艺?我们张家三代人,就靠这炉火吃饭!埋了,喝西北风去?拿什么给你娘抓药?”他猛地指向铺子里那些沉默的铁器——犁铧、锄头、镰刀、菜刀,甚至角落里几把给乡勇打造的简陋环首刀胚。·如!文+枉+ ~哽¢薪_最?筷_“这些…这些都是街坊四邻等着急用的农具家什!官府的铁官监?他们懂个屁!他们只会打杀人的刀枪!”

话音未落,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碰撞的哗啦声已如冰雹般砸在门外。几个如狼似虎的兵丁簇拥着一个身着皂衣、面白无须的铁官监小吏闯了进来。那小吏眼皮都不抬,尖细的嗓音带着一股阴冷:“奉司空钧旨,收缴私铁!所有铁器、炉具、矿石,一概充公!胆敢藏匿者,格杀勿论!”

“官爷!官爷开恩啊!”张铁牛噗通跪倒,连连磕头,“这些都是农具,是乡亲们活命的家伙啊!求官爷给条活路…”

“活路?”小吏冷笑一声,一脚踹开张铁牛,“司空爷的诏令就是活路!动手!”

兵丁们如饿虎扑食,冲进铺子。叮咣乱响中,沉重的铁砧被撬起抬走,燃烧正旺的炉火被冷水“嗤啦”一声浇灭,腾起呛人的白烟。打好的、未打好的铁器被粗暴地扫进麻袋。张魁眼睁睁看着祖传的那柄磨得锃亮的精钢手锤被一个兵丁随手塞进怀里,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扑上去:“还我锤子!”

“老东西找死!”那兵丁狞笑,反手一刀鞘狠狠砸在张魁额角。鲜血瞬间涌出,糊住了老铁匠的视线。他踉跄着倒下,耳边是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喊和兵丁们肆意的哄笑。冰冷的泥地贴着他的脸,炉火的余温早已散尽,只有那铁器被拖拽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像钝刀子割着他的心。铺子里最后一点暖意,连同他祖辈相传的营生和尊严,被彻底碾碎、夺走。

同样的场景,在许都内外无数个铁匠铺、农舍、甚至寻常百姓家上演。哭喊、哀求、兵刃的寒光、铁器被收缴的碰撞声…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绝望乐章。曾经叮当作响、充满生机的铁匠铺,迅速变成冰冷的废墟。街市上,再也听不到那熟悉的打铁声,只有官差凶神恶煞的呵斥和百姓压抑的啜泣在寒风中飘荡。铁官监新设的官营作坊日夜赶工,炉火熊熊,锻造的却不再是助农的犁铧,而是冰冷的戈矛箭镞。那炉火映照着兵甲森然的寒光,也映照着无数像张魁这样断了生计的匠人眼中的死灰。

二、赋税如虎,敲骨吸髓

铁器官营的寒霜尚未化去,另一道催命的符咒又重重压了下来。

许昌城外,屯田营的号角在朔风中呜咽,短促而凄厉。\E,Z′暁.说\网· ¨首~发?大片新垦的田地上,冻得发硬的黄土被无数双穿着破草鞋、裹着烂麻布的脚踩踏着。屯田兵王老五佝偻着腰,粗糙如树皮的手死死攥着沉重的直辕犁把手,肩上的绳索深深勒进皮肉里,几乎要磨出血来。他喘着粗气,每一次奋力前推,枯瘦的脊梁都像一张拉满的弓,仿佛下一刻就要折断。身后扶犁的儿子王小栓,面黄肌瘦,使出吃奶的力气也压不住那犁铧在冻土上打滑。

!“爹…歇…歇口气吧…”王小栓的声音带着哭腔,上气不接下气。

王老五没回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望不到头的田垄,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歇?拿什么交租?拿什么纳绢?拿你妹妹去抵吗?”他猛地一发力,肩头的绳索勒得更深,犁头终于艰难地啃进冻土,翻起一道微弱的泥浪。汗水混着泥土,在他沟壑纵横的脸上冲出道道泥痕,滴落在冰冷的土地上,瞬间消失不见。

就在昨天,督农官带着税吏,骑着高头大马闯进了屯田营。新的赋税令比冻土还硬、比刀子还利——田租由十税三,陡增至十税六!这还不够,每户另加“军资绢”三匹!王老五一家三口,拼死拼活,一年到头,地里刨出的那点粟米,交了十税六的租子,剩下的连塞牙缝都不够,哪还有余粮去换绢?督农官那皮笑肉不笑的脸和税吏手中晃动的鞭影,此刻还在他眼前晃动。

“王老五!”一声炸雷般的厉喝在田埂上响起。督农官曹洪的亲信家将曹豹,骑着马,带着几个持棍的税丁,如凶神般出现在地头。他马鞭一指王老五刚翻出的那点可怜巴巴的冻土,满脸鄙夷:“磨蹭什么!司空爷要修玄武池,要造楼船!北边袁绍、西边吕布,哪个不要钱粮养兵?误了工期,误了军国大事,你十个脑袋也不够砍!今年的租子、绢帛,一粒米、一寸布都不能少!三天!就三天!交不上来,全家锁拿,田产充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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