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玉沉寒井（2/2）

刘基缓步上前，俯身拾起玉玺一角。触手温润，沉甸甸的仿佛托着整个山河的重量。他指尖拂过螭虎盘踞的金镶角，目光扫过孙策眼底翻涌的火焰，扫过张辽冷硬的侧脸，扫过殿中每一双贪婪、敬畏、恐惧的眼。

“伯符以为，当如何处置？”刘基声音不高，却压住了殿中所有杂音。

孙策猛然抬头，眼中最后一丝挣扎被决绝吞没。他猝然转身，一把从刘基掌中夺过玉玺！动作快如闪电，连赵云都只来得及按住剑柄。

“此物！”孙策高举玉玺，嘶吼声震动殿宇梁尘，“是万民膏血凝成的枷锁！是野心家焚身的烈焰！”他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那方承载天命的重器在他掌中颤抖。殿内死寂，唯闻粗重喘息与火焰噼啪。江东诸将脸色煞白，程普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十杰营士兵弩箭微抬，寒光闪烁。

下一刻，孙策如离弦之箭冲向殿外！

人群如潮水分开。他狂奔过遍地狼藉的宫苑，残阳如血泼在碎裂的琉璃瓦和焦黑的梁木上。最终，他停在御花园深处一口废弃石井前。井栏雕花古朴，井口幽深，寒气森森上涌。

“今日！”孙策环视追至的众人，目光灼灼如焚，“我孙伯符以此物祭奠苍生！”吼声未落，他手臂奋力一挥——

一道莹白流光划破血色残阳，直坠幽暗井底。

噗通！

沉闷的回响自地心传来，仿佛大地一声叹息。井口腾起一小股白气，旋即被风吹散。

死寂。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所有人。张辽的戟尖垂落地面，徐晃巨斧拄地，连弩卫紧绷的手指从悬刀上松开。程普、黄盖等江东老将怔立当场，望着那口吞噬了千年国运的寒井，脸上血色褪尽，眼中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尘埃落定。

刘基缓步走到井边，俯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井壁青苔湿滑，一缕硫磺焦糊味混合着井底阴寒的水汽升腾上来——那是徐晃火攻留下的印记，此刻却成了埋葬野心的坟场气息。

“好一个孙伯符！”刘基的声音终于打破沉寂，他转身，目光如实质般落在孙策脸上，“沉璧明志，断天下之疑！此等胸襟，当为四海楷模！”他重重拍上孙策肩甲，金铁交鸣之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越。

残阳彻底沉入西山，最后一线金光扫过井口冰冷的石沿。那方曾搅动天下风云的和氏璧，带着孙氏一族最炽热的野望与最决绝的舍弃，永远沉没在寿春伪宫的寒泉深处。宫苑外，最后一杆杏黄“仲”字旗被长矛挑落，跌入泥泞，在无数铁靴下化为齑粉。

夜色吞没宫阙，唯余那口古井在焦土中沉默。井栏上，青铜兽首在渐起的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龙睛空洞，望向无尽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