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随便坐（2/2）

像是一头扎进了一团巨大、温暖、还带着点奇异幽香的……黑色里？

想象中的空间乱流和恐怖的死寂威压完全没有降临。

她被那股柔韧却不可抗拒的力道（林小璃的手依旧稳稳护在她后背）带着，如同穿过了某种粘稠但极具弹性的胶质层，眼前的暗红如同幕布般褪去。

双脚落地。

触感坚实而温润，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心神的地脉脉动。

眼前的景象，让叶晓晓冰蓝色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这是一个……洞窟？

不。

准确说，更像是在一片庞大得难以想象、通体由某种温润黑玉构成的巨大骸骨内部，强行开辟出的“起居室”。

头顶是粗犷、自然延伸的黑色骨骼穹窿，散发着柔和稳定的幽光，驱散了绝对的黑暗，却又不显刺眼。

关键点在于——这地方它……

它不“死寂”！

至少，目之所及之处，和叶晓晓想象中充满了怨魂哀嚎、骸骨遍地、充斥着终焉气息的“沉渊冢”核心区域完全不一样！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得离谱、线条却极其流畅简约的……黑晶石床榻？

姑且称之为床吧，因为上面铺着厚厚一层某种不知名银色绒毛的毯子，看着就蓬松柔软，暖意融融。

床头甚至还很突兀地摆着一个拳头大小、温润剔透的冰髓玉髓，散发着丝丝凉意和微弱的光芒，像个安静的小夜灯。

床边不远，是一方比寻常案几大上三倍有余的巨大黑色石台，边缘带着水流冲刷般的天然弧度。

台面上极其“混乱”地堆着几块大小不一、闪烁着各异星屑微芒的奇石（看着就很珍贵！），旁边随意扣着半卷残破的、材质不明却蕴含古老波动的兽皮古卷，还有一枚……被当成镇纸用的、拳头大的、叶晓晓记忆碎片中在某书上见过的传说级“沉渊泪金”？！

最显眼的，是石台后方那张与其说是王座，不如说是加大号黑色暖玉躺椅的“宝座”。

椅背高耸，线条带着骸骨般的嶙峋感，但上面覆盖着同样厚实的银灰色绒毯，看着就舒服。

椅背上还靠着一个巨大的、用某种金色藤条编织的葫芦状容器？里面隐约有星星点点的光华闪烁。

整个空间弥散着一种奇异的氛围：厚重、古老、充满了无形的压迫感（源自身处之地本身），却被极其个人化且……“居家化”的布置冲得七零八落。

林小璃终于松开了护在叶晓晓后背的手。她如同归巢的大猫，对眼前“混乱又舒适”的一切视若无睹，只是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唔……到了。”

声音里的慵懒指数比在死寂间隙时上升了起码十个百分比。

她一步就挪到了那张宽大的躺椅边，用一种快要融化进去的姿态“陷”了进去，舒服地长舒一口气，顺手还把旁边那个巨大的金藤葫芦扒拉过来抱在怀里，下巴搁在葫芦口，那架势，活像抱着一个超大抱枕准备冬眠。

玄冰床无声地飘落在一旁，厚实的银绒毯温柔地包裹着昏迷的南霜月。

叶晓晓：“……”

刚才瞬间抹杀诡异眼球、撕裂虚无死寂、带她们穿梭空间的恐怖大佬呢？

那个眼神平静得像亿万年冻土、气息沉重得让人窒息的存在呢？

这个一回家就瘫成液态史莱姆、抱着大葫芦准备睡觉的……是谁啊！

反差太大，以至于叶晓晓一时之间忘了身处“沉渊冢核心”的危险性，冰蓝的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脑子里只有大大的问号在跳踢踏舞。

林小璃窝在躺椅里，只露出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暗红眸子，以及小半张被古玉面具覆盖的侧脸。

她似乎感应到了叶晓晓的呆滞目光，眼睫动了动，慢悠悠地扫过来。

“随便……坐。”

声音闷闷地从葫芦口传来，意思大概是：地方大，别杵着当柱子。

叶晓晓猛地回神，下意识想回应一句“哦，好的前辈”，话到嘴边，目光瞥见了那张铺着厚厚银绒毯、看着超级无敌软和的大床，又看了看自家师尊在上面显得那么一小团的身影……

“前辈……我能不能……”她小心翼翼地指了指那张大床，“让师尊躺这里？这毯子看着……”话没说完，意思到了就行。

“嗯……”林小璃眼皮都没抬，只是抱着葫芦蹭了蹭，调整了下睡姿。

那慵懒的鼻音与其说是应允，不如说是“别吵我睡觉”。

叶晓晓如蒙大赦，连忙轻手轻脚地把玄冰床推近那张宽大的黑晶床榻。

当她小心翼翼地扶着依旧冰封（但气息稳定了许多）的南霜月，想将她移到软毯上时，意外发生了。

她刚刚获得“新生力量”，对力量的精细控制还处于新手上路阶段。一个用力不当——

“嗤啦！”

南霜月身上一件本来就残破的外罩衣袍，被她指尖不经意擦过的、不受控制逸散出的一缕冰魄星芒，精准地……割开了一个巴掌大的平滑口子！

位置相当不妙，正好在后腰偏上一点，露出一小片细腻如白瓷的肌肤。

叶晓晓：“！！！”

她瞬间僵在原地，冰蓝色的瞳孔地震！脸颊“腾”地烧了起来！

“师、师尊！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手忙脚乱地想用手去捂那个不雅的裂口，结果指尖的星霜之力因为慌乱又开始调皮地“滋滋”闪烁，吓得她赶紧缩回手，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小兔子，急得快哭了。

“呵……”

一声极轻、极其突兀的、带着点“终于被吵醒”不耐烦又似乎被蠢到的、闷笑声，从躺椅那边传来。

林小璃不知何时睁开了那双暗红的眸子，眼底那恒古的冰川似乎裂开了一丝缝隙，漾起一点极其微弱、却实实在在的笑意。她懒懒地抬起一根手指。

“滋……”

叶晓晓身边，一缕原本弥漫在空间里的、带着淡淡沉渊气息的灰色雾气，如同接到命令般悄然无声地飘了过去。

那雾气带着一种极其柔和的“凝结”与“修补”特性，极其自然地将南霜月衣袍上的破口处冻结、缝合、抚平，眨眼间便恢复如初，连一丝针脚痕迹都看不到。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顺滑无比。

“……”叶晓晓看着恢复如初的衣物，再看看躺椅那边又合上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林小璃，以及对方抱着葫芦那只……刚刚抬起来过的、修长的食指……

红晕还没完全从脸上退去的叶晓晓：“……”

您到底是怎么做到一边睡一边精准操控雾气搞无缝织补的啊喂？！

还有刚刚那声“呵”，是在笑我吧！绝对是在笑我笨手笨脚吧！

内心的吐槽小人疯狂蹦跶，但叶晓晓一个字也不敢说。

她只能更加小心翼翼地将南霜月安置在柔软的银绒毯上，为了不打扰师尊“安眠”，她自己直接坐在了冰冷（但很光滑）的黑玉地面上，守在师尊床头。

精神放松下来，加上新身体和新力量带来的双重疲惫感终于如潮水般涌上。

叶晓晓强撑着眼皮想继续守着，但小脑袋一点一点，像极了在课堂上打瞌睡的小学生。

就在她终于抵抗不住，靠着床沿开始小鸡啄米时……

一股极淡极淡、带着清冽药香的熟悉寒意，如同春日初融的第一缕冰泉，悄然钻进她的鼻腔。

叶晓晓猛地一个激灵，残留的困意瞬间消散无踪！

她倏地低头，紧张地看向师尊。

只见床榻上的南霜月，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和沉重的睡意搏斗。

那原本覆盖全身、维持她伤势平稳的玄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融化、渗入她的肌肤。

那如同万年玄冰雕琢的绝美脸庞，此刻因为神魂的痛楚，微微蹙起了眉头，几缕被冷汗打湿的发丝贴在瓷白的脸颊旁，平添了一抹令人心碎的脆弱感。

“师……师尊？”叶晓晓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小手下意识地紧紧握住了师尊在绒毯下冰凉的手腕，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和期待。

仿佛是被徒儿掌心传来的那份熟悉的温热和呼唤所牵引，南霜月的眉头蹙得更深，紧闭的眼皮下的眼珠似乎在剧烈地转动。

终于，在几声压抑的、痛苦的轻哼之后，她的眼睫如同冰封的蝶翼般，艰难地掀开了一道缝隙。

那双冰雪琉璃般的眸子，在经历了长久的沉眠和神魂折磨后，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显得有些茫然、失焦，不复往日的寒冽锋锐。

她下意识地转动眼珠，无意识地搜寻着气息的来源。

然后，视线定格。

定格在那张距离自己面庞极近、写满了担忧、眼眶泛红、冰蓝眼眸里蓄着水汽的小脸上。

是晓晓……

熟悉的眉眼，熟悉的气息……只是似乎……清瘦了点？也……白了点？南霜月混沌的思绪还没完全理清，但“晓晓”这个名字如同一束光，瞬间刺破了识海的重重迷雾！

“晓…晓……”干裂的唇瓣微微翕动，溢出的气音沙哑微弱得如同风中的叹息。

几乎是同时！

一股远比她意识清醒更快的、刻入骨髓的护犊本能猛然爆发！

原本瘫软无力的身体倏然绷紧！

另一只没有被叶晓晓握住的手闪电般抬起！苍白冰冷、带着残留未散寒气的五指张开，精准无比地——一把握住了叶晓晓近在咫尺的小手！

那动作迅捷、有力！完全不像一个刚从濒死边缘挣扎回来的人！

力道之大，捏得叶晓晓指骨都发出了轻微的“咔”声！

南霜月那蒙着水雾的、失焦的冰雪琉璃眸，瞬间锐利起来！像一头被惊醒的、极度警惕的母狮，在确认幼崽的安全！

她冰冷的指尖拂过叶晓晓的手背、手腕、手臂……力道奇大无比，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强硬检查，仿佛要通过这种直接的肌肤触碰来确定徒儿是否完好无损，是否受了伤！

“呃……师师师尊？”叶晓晓猝不及防，被师尊这突如其来的“铁爪”捏得差点叫出声，手腕上传来的力度让她瞬间回想起了某些“严厉教导”时的日常场景，眼泪汪汪，又痛又委屈，“疼……”

听到徒儿带着哭腔喊疼，南霜月那双强行凝聚起寒光的琉璃眸闪烁了一下。

那检查的动作微微一顿，但握住叶晓晓手腕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反而更紧了些，似乎生怕人下一秒就消失不见。

就在此刻，她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环境的不同。

寒冷……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整个空间本身就散发出的、一种厚重、沉凝、让她感到极度不适甚至隐隐恐惧的本源威压。

这股威压比她见过的任何凶地秘境都要可怕百倍！是纯粹的死寂与终结之地！

而徒儿身上……为何有如此陌生又……惊人的守护力量波动？那蓝金色的星霜气息……

南霜月猛地扭头！

那双冰寒锐利的目光，如同两柄淬了玄冰的利刃，瞬间射向室内唯一一个还存在的“外人”——那个窝在对面巨大躺椅里，抱着个古怪金色葫芦，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

本能！

最深切的敌意、警惕、护徒的凶悍、以及面对未知恐怖存在的寒毛倒竖，在南霜月那苍白的脸上如同调色盘般复杂交织！喉间甚至不由自主地溢出一声野兽护崽般低沉的威胁呜咽！

她的手瞬间从紧握叶晓晓的手腕，改为将她整个往后一拉！试图将徒儿挡在自己身后！

一个神魂重伤、刚刚苏醒、力量千疮百孔还冰封着大部分的人，想把一个已经能引发冰魄星芒切割的“强大”徒儿挡在身后……

动作有点滑稽，但那姿态，却透着一种无与伦比的固执和决绝！

“噗……”

一声清晰无比、带着点“终于忍不住了”意味的闷笑声，再次从躺椅的暗影里传出。

这次，林小璃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了。

她只是抱着她的大金葫芦，用那种刚睡醒（或者压根没睡但懒得动）的、带着浓厚鼻音的腔调，懒洋洋、慢悠悠地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空气里弥漫的某种意念吩咐道：

“弄点……甜的汤……给她。”

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补充了一句：“……也给我带一份儿。”

随着她的话语，空气中原本静静流淌的、带点沉渊气息的灰雾如同活了过来，欢快地翻涌了一下，聚成一小团，悄无声息地飘走了。

叶晓晓：“……”

刚刚还因为师尊的紧张反应而感动得眼眶湿润的叶晓晓，此刻感受着身后那股沉渊冢主人慵懒到极致、把此地当外卖配送点的“日常”气场，再看看挡在自己身前如临大敌、连脖子都梗直了却因为虚弱和动作太大而开始轻微颤抖的师尊……

冰蓝色的眼睛里，那点晶莹的水光终于憋不住了，一半是感动，一半是……这局面太“微搞笑”的哭笑不得。

师尊啊！您现在挡在徒儿前面……看起来真的有点……可爱（？）又心酸是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