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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你到底给小螃蟹喝了多少茶水?...(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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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安二十七年春,京都落了一场雨。

夜雨落得又急又密,滂沱着击起一层水雾,一直到清晨才停。

一场春雨一场暖,京都的气候却总格外冷一些。

玉暖阁的红炉里燃了银丝炭,案上琳琅摆满了盛着茶叶的小瓷罐和茶点。

少女坐在茶案前,裹着春日里本该收起的小袄,指尖摆弄着一只青瓷盏。

才煮好的茶水一遍一遍的浇洗着一旁的茶宠。

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螃蟹。

门扉叩响,宋辞顿住手中动作,仰头看去之时神色染了些期待。

“小姐。”侍女冬青手捧着木托盘,轻手轻脚的推门进了茶室。

冬青将托盘呈至沈辞案前:“小姐,高公子送是请您务必收下。”

面上的期待之意渐渐消散了,宋辞兴趣缺缺,只掀着眼皮看了一眼。

木托盘上是一只小巧锦盒,其间整整齐齐的,是几枚圆似芡实,以金箔为作衣的香丸。

宋辞重新将目光放回到眼前的小螃蟹身上,想了想还是问上一句:“高公子是?”

冬青回话:“小姐,是高司业家的三公子”

宋辞皱着眉回想。

见宋辞蹙着眉头半天未解,冬青继续回道:“是两个月前,与您在城西的铺子争笔洗的那位公子。”

宋辞“哦”了一声。

两个月前她才到京都不久,可她分明记得,那时候她与人起了言语之争,笔洗险些落了个玉石俱碎的下场,最终也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拜那人所赐,相府二小姐交横跋扈毫不讲理的消息便在京都传开了,如今他又来赔的哪门子礼?

宋辞思不得解,神色恹恹的摆手:“我用不惯熏香,拿去丢了吧。”

“是,小姐。”冬青得了令,端着托盘起身,末了又想起什么,顿了顿脚步,“小姐,听说谢世子昨日在椋东街,当街将高公子打了一顿。”

“……知道了,去吧。”

宋辞找到这位高公子给自己送赔礼的原因了。

不出意外,凡是她到京都后闹上过节的人,都要被谢岐再解决一遍。

宋辞提起茶壶,重新往小螃蟹身上浇茶水。

她看来看去,觉得这只螃蟹茶宠愈发像极了送它来相府的那个人。

宋辞从清州来到京都已是第三个月了。

作为当朝丞相,父亲公务繁多,母亲忙着操持家务,安置好事务后又需得抄经念佛,长姐许久前去了原安尚未归话的人也无。

最初来京都的时候,宋辞只觉得家中冷清,一家人只有晚膳的时候才得以聚在一起,家规又管的严厉,一向是食不言寝不语,少有与家人一起的时光也只是在安静中度过。

好在家里人忙得没空管她,也并不限制她出门闲逛,宋辞就总借着外出透风到茶楼去听书,再寻座院子听戏。

一月前她到茶楼听书,用着从清州

带落座在对面。宋辞言语两句见人并不听劝,顺手拎着那只旧茶盏连茶带盏的砸了那登徒子的头。()?()

例行往清州给谢岐去信的时候,宋辞顺笔写下自己坏了一只白釉的茶盏,满京都寻不到让她满意的,却不想谢岐前脚在要寻来一套给她,结果一月前连人带着茶盏一同来了京都。()?()

要说寻玩找乐自有一套本领,还要数原在清州就最擅此事的谢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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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岐带着春风一起来了京都后,宋辞才觉得过去的霜月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小姐。”门扉再次被推开,冬青端着药走进来,“小姐,是时辰喝药了。”

宋辞皱着眉接过药碗,扑面而来的草药味一个劲的往鼻腔里面钻。

怪苦的,她讨厌喝药。

同是苦的,她也不喜欢喝茶,只是爱闻煮茶时候茶叶翻腾而起的清香味。

见宋辞虽端了药碗过去,眼里却写满了一百八十个不情愿,冬青柔声劝道:“谢世子说,小姐喝完药,他就来找小姐。”

宋辞幼时染疾,一天三顿的药好比用膳,冬青看在眼里,心下也存着疼惜。

听闻此言,宋辞不再犹豫,端起手中药碗,一饮而尽。

药汁入喉足把人苦得清醒,还未等宋辞缓上一口气,一枚饴糖被推入口中。

甜凉味霎时间将药汁的苦味压下去,同被压下的还有宋辞心间的闷烦,在看到眼前少年的一刻尽数消散。

少年望向她,一双眼清亮亮的,像是月下的湖水。

他将包裹饴糖的纸揉皱在掌心里,曲着指节触了触宋辞的额头:“怎么样,谢小爷说到做到,你才放下药碗,我就出现啦。”

宋辞眨了眨眼睛,看向谢岐的眼中染得尽是笑意:“是啊,谢小爷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阿辞,这小螃蟹怎么这么快就变红了,你是给它喝了多少茶水?”

谢岐落座在茶案的对面,饶有兴致的拿茶笔去戳案上的小螃蟹。

小螃蟹被戳的翻了个身,宋辞又将它扶正回来。她开口,声音不自觉放软了:“谢岐,我们今天去哪里?”

少年神色奕奕:“椋东街有家酒楼,淮扬菜是一绝,今日带你去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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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里淮扬菜做的最好的,除去宫墙里的御膳房,便要数椋东街的醉乡楼。莫说节庆日子要提前半月排队,平日里也是一座难求。

醉乡楼二楼的雅间内,身着锦衣华服的富家公子们推杯换盏,自成一番觥筹交错。

富家公子围坐雅间,言语谈论的却并非风雅事。

酒过一巡,一人神神秘秘的开了口:“你们可都见过了相府那位从清州来的二小姐,前些日子机缘巧合,得在怀安寺远远一见,那个身段样貌,活脱脱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就是与相府那位大小姐相比也差不到哪儿去。”

闻言,另一人打趣道:“谁不知

道宋家大小姐貌胜天仙,人家早已是订了婚约的太子妃,天潢贵胄,岂是常人敢肖想的?”()?()

另有人附和,话语间却无不存惋惜之意:“几日前我还真在宴槿坊见着了,不过听闻这个二小姐不仅性子顽劣还恶疾缠身,实非是值得娶回家的良伴。”()?()

话音才落,便听坐在主位上的人‘哧’了一声。()?()

主位上是做东的纪少卿家的二公子,好巧不巧,正是一月前在茶馆,被宋辞用白釉茶杯砸了头的那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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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二公子在外被捧得惯了,此时酒桌上拿着威风,正是义愤填膺:“说的就是,再好看有什么用,就那个骄纵的性子,娶回家也多半是个祸害,哪个男人碰上了才叫晦气。”

说着,一杯酒下肚,纪思承将身子懒懒向后一靠,像是还不满意似的,又拿指尖敲了敲桌沿,一脸轻蔑的笑道:“再说了,病秧子一个,你敢让她传宗接代?真招惹上身,十有八九再被过了病气。”

话音才落,本一直热闹着的场子却顷刻间冷了下去,空余清酒倒在盏中的声响,瞬而归于无声。

纪思承只觉得肩上一沉,一柄剑鞘未脱的长剑无端压在颈侧。

作挡在隔间外的木质长屏被扫在一边,少年立在长屏前,身形如松,挺拔清瘦。

窗棂投进的三分骄阳色将少年的周身映亮,只见他一头长发高束成马尾,玉质蹀躞扣在腰间,腕上是一圈皮质护腕,其上白玉莹莹,泛着冷彻的光。

他手持长剑睨着纪思承,目光冷寒。

见人哑口,少年抬了抬腕,信步落座在长桌一端。

长剑砰的一声砸上桌沿,瓷盘相撞发出窸窣声响,他却像没事人似的,慢条斯理的拎了酒壶,给眼前的空盏满上一杯酒:“怎么我一你们的,我在这听着。”

雅间内鸦雀无声。

少年状若不解,放下才拿到嘴边的酒盏:“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世,世子爷……”

旁侧人不唤这一声还好,此言一出,话语还未落地,长剑已然出鞘。

酒盏瓷壶叮呤咣啷碎了一地,桌缘撞上一角的矮木架,其上的青瓷花瓶也未能幸免。

清酒淋了纪思承满身,一群富家子弟见状却都不敢上前,一个个战战兢兢,鹌鹑似的抖着身子缩在一旁。

琅广侯府的小世子谢岐到京都才一月,架却已打了四五起,五日前才将李尚书家的公子绑上树,昨日又将高司业家公子的胳膊敲脱了臼。

父亲是一力辅佐圣上登基的琅广侯,母亲是将门之女,祖母与当今太后同出一族,谢岐是家中独子,虽然生在地界偏远的清州,却是个名副其实养在金玉窝里的纨绔,来了京都城也不耽误他横着走。

“看来酒喝的不够,还能认得出小爷我是谁呢。”

长剑一扫,桌上物什尽数空了,世子爷视若无睹,一手持长剑一手端杯盏,慢悠悠起身。

谢岐的眼睛生得漂亮,瞳仁漆黑,眼尾轻扬,神色虽然冷着,却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松散,此时也浑不在意似的。

好像眼前人不过是他盏中的一捧酒,随时都能连杯盏一起碎到地上。

谢岐往纪思承面前踱了几步,一脚踏上矮桌,长剑伸着去抬人的下巴;“刚才说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

“谢时越!”

眼见着长剑将纪思承的脖颈划出个血口子,一声清凌凌的唤硬生生将谢小世子的动作阻了回去。

少女一袭织锦裙,裙裾上还绣了大片的海棠花,她衣衫穿的厚重,身形却被衬得愈发单薄,五官明艳灼若芙蕖,一双眼更是亮如星子。

只是她未施粉黛,也未涂口脂,唇色苍白的不像话。

“阿,阿辞。”谢岐持剑的手顿了顿,脚也从桌上放了下来,在少女的目光下小心翼翼的将酒盏藏到身后,“你怎么过来了?”

宋辞的目光在谢岐和纪思承之间转了个圈,她上前几步,抬手拦下谢岐架在人脖子上的长剑,又从谢岐手中拿过他藏在身后的酒盏。

清酒在盏中晃了晃,最终还是落在了纪思承的脸上。

谢小世子这才重新生龙活虎了起来。

“去,给宋姑娘磕头认错。”

见纪思承还有犹豫,谢岐一剑鞘抽在人的屁股上:“磨蹭什么呢,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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