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少夫人》4（1/1）

《少夫人》4

既然事定，自然要去派人给赵妍和魏麒都说一声。

幕僚拿了林家女儿的庚帖去给赵妍过目，隔着半透明的轻纱屏风，听见“啪”的一声，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该是庚帖。

果然，容颜绝色的西宁侯夫人的声音透过薄纱传过来：“冲撞了我，叫她改名。”

其实女子的名字通常不会被提起，尤其是长辈和已婚的女子。

譬如林家女儿在闺中自然被唤闺名，但若进了西宁侯府，自然会被称一声“少夫人”。一如赵妍被称为“夫人”。没有人会提及她们的名字。

因此女子的名讳避忌并不是很严格。通常晚辈只避男性长辈的名讳即可。

但谁叫她是西宁侯夫人呢。

西疆最有权势的女人。

同时也林家女儿未来的婆母。

幕僚接过婢女捡起来送出来的庚帖，恭敬地弯腰，对着薄纱屏风的那一头道：“是。”

揣好庚帖，再去世子那里。

这边待遇就好多了，魏麒面对幕僚的态度要尊重得多。虽然体弱，终究是有西宁侯府继承人的意识，知道对幕僚不比对仆婢。

少年有着和他母亲一样的美丽和脆弱，努力想维持住沉稳的模样：“季先生辛苦了。”

但季先生怎能看不出那强压着的欢喜。真是难得能在这阴郁少年的脸上看到这样的光彩。

季先生捋须而笑。

至于让林家女儿改名字的事……妇人之间的小事，没必要拿出来让少年人烦恼，败兴。

只夫人的反应和要求当然要跟西宁侯禀报一声。

魏渊根本未曾关心过未来儿媳的闺名，闻言微怔，这才接过庚帖看了一眼。

林妍若。

撞了个妍字。

妍，美丽。

的确在赵妍的面前，别的女子若也叫阿妍，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魏渊把庚帖递还给季先生：“去吧。”

那就是同意照夫人的意思办，季先生领命而去。

待世子派人季先生又去昌宁县了？”

魏渊诧异：“怎么，找他有事？”

魏麒脸上泛起红晕。

魏渊说：“有事就说。”

魏麒赧然：“林家小门小户，想来置办不了多少嫁妆，我想着要不然……”

“原来是这个。”魏渊失笑，“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已经交待了季琨，林家女儿的嫁妆，我们来办。”

听到父亲已经安排了，魏麒“噢”了一声，流露出一丝失落。

这些羞涩、失落，其实在魏渊看来，都不适宜出现在西宁侯府的继承人脸上。

但终究是比少年日常里的冷漠、了无生趣，看起来又有生机得多，像个活人。

他因此十分宽容，温声道：“这些你都别操心，有爹呢。下个月，就给你把媳妇娶进门。”

的确无论是在赵妍的心

里，还是魏麒的心里，魏渊都是无所不能的。

西宁侯在西疆是许多人的天，在西宁侯府里，也是赵妍和魏麒的天。

魏麒是相信魏渊会把所有事都办得妥妥当当的。

但魏麒咬了咬唇，还是说：“我、我还是给她再添些吧。()?()”

少年的眼睛里有光，这是多么难得。

魏渊凝视着自己唯一的骨血，过了片刻，微微一笑：“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少年于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其实笑起来可以很灿烂，也能有阳光的味道。只是太少人、太少事能让他笑了。

林家女儿林妍若吗？

西宁侯魏渊，终于第一次开始正视这个人的存在。

开始正视，这姑娘自身。

西宁侯府办事，雷厉风行。

吉日就定在了四月里，花团锦簇的时节，已经改名为林若的林家女儿出阁了。

成亲本该是热热闹闹的，的确这日里林家的宾客也几乎将街巷堵得水泄不通，四邻八街的街坊邻居们几乎全来了，都来沾一分这高嫁西宁侯府的光。

可这样多的人，奇异地竟然不喧闹、不嬉笑。大家说话行动间都小心翼翼地。

待吉时到，喜娘搀扶着新娘子走出了闺房，女宾客们都为那华丽的嫁衣耀花了眼。许多人倒抽着气咋舌赞叹。

那样的嫁衣，怎可能是小门小户备得起的，不用说，定是西宁侯府置办的。

红盖头颤巍巍，一步一颤。

待新娘走到院子中央时，忽然脚步顿了顿。纵盖着盖头，人们也能看得出来，新娘子的头微微转向了一侧。

嫂子们面色都是一紧，强笑着掩饰着推着新娘。

新娘也不再拖延，步速正常地向外走去。

宾客中有熟稔的邻居，不免在人群里暗暗交换眼色，都朝那个方向使眼色。

熟悉的邻居自然知道，新娘刚刚隔着盖头瞧去的方向，院墙的另一侧，便是隔壁的徐家。

现在其实可以叫作……前头那家。

便是曾和林家女儿订亲又退婚了的那个徐家。

这一个月，徐家闭门谢客，大白天里也经常是关着院门的。往日的欢声笑语都不见了。

这边敲锣打鼓的喜庆，也不知道传到隔壁没有。

总之那墙头寂静，再不见往日里扒在墙头上，笑着同这边说话的年轻后生了。

同情、嘲笑、怜悯、幸灾乐祸，还有羡慕、嫉妒、惋惜、心疼等等情绪，糅杂着漫在宾客中，同时存在着，或此起彼伏着。

西宁侯世子是出了名的病秧子，无人不知。

今日他果然不能亲迎。

来迎亲的都是年轻英武的小将军，为首那个朗声道：“世子身体抱恙，不能亲迎弟妹，我等兄弟，代弟迎娶，望林公海涵。5()_[(．)]5?5♀?♀?5()?()”

这都是西宁侯的侄子、族侄们。

别说，真有那么几个生得肖似西宁侯，或者那股子英武劲神似西宁侯。

到底是有血缘的亲族。

被尊了一声“林公?[(．)]???♀?♀??()?()”

的林若父亲，不入流的小官，哪敢不海涵，自然是十分大度地海涵了。

于是人群中怜悯、惋惜一时又压过了羡慕、嫉妒。

直到嫁妆起步，一抬抬地抬不完，这情绪才又逆转了。

林家女儿的嫁妆虽称不上十里红妆，也足以令人咋舌了。

不用说，肯定也是西宁侯府给置办的。

林家女儿突然天降姻缘，四邻八舍乍闻，艳羡过后，私底下谁不是嚼个“冲喜()?()”

二字。

早有人断过西宁侯世子活不到及冠，这女孩家注定要年轻守寡，说可怜也可怜。

可这一箱箱沉甸甸的嫁妆，又着实让人眼红。

林母拉着几个熟识的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指给她们看：“可喜世子十分重视，那两箱都是世子派人亲送来的。()?()”

嫂子们比划着描绘：“九层抽屉的妆奁匣子，塞得满满的。()?()”

更补充：“那些首饰，没有银的。”

全是赤金珠玉。

西宁侯独子给出的东西，怎么会有寒酸的东西。

邻居妇人们于是被怜悯惋惜和羡慕嫉妒反复撕扯着。

恍惚地想，若我有女儿，愿不愿意她嫁这样的病秧子，享这样的福？

且不管林家这里怎么样悲喜陈杂，人间烟火浓得呛人，林若盖着盖头，攥紧了手指，坐着华丽的八抬大轿，跋涉一天，终于进了西宁城，从中门抬进了西宁侯府。

红通通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幸而有喜娘搀扶着她，叫她拜就拜，叫她起就起。

拜似乎也是她一个人拜的，世子身体抱恙，根本就没出来。

但拜高堂的时候，从红盖头下面只看到了一双鞋子。

黑色的缂丝鞋面，银线绣着云纹。

那么贵的缂丝做鞋面，吓了林若一跳。她爹一直想做件缂丝衫子，念叨两年了，也没舍得。

随着她身体拜伏下去的动作，能看到银线云纹光泽流动了起来，说不出的好看。

什么样的男人能穿这样华贵的鞋子？

自然是她的公公西宁侯魏渊。

高堂上只坐了一位，另一边的椅子是空的。

她的婆婆，那位强势让她改名，传说中国色天香的西宁侯夫人，也没有出现。

西宁侯府娶媳，西疆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齐了，自然是站满了宾客。可当事之人却又只有西宁侯和新娘，俱是孤零零的。

正堂之中，便诡异地，既喜庆，又凄凉。

直到新娘被扶去了新房，西宁侯站了起来，四面拱一拱手：“诸位赏脸，招待不周，还请海涵。”

宾客们自然纷纷客套，恭维、贺喜。

魏渊朝前面一伸手：“请。”

领着宾客们去前面喜宴入席。

新房里也有许多人，大多是女宾，也有一些年轻的小辈来凑热闹。

这里的气氛比之林家、比刚才的正堂要放松多了。真正有点喜庆的感觉了。

只是便这样，也没有寻常人家办喜事的那种喧闹

。一些嬉笑声♀()?♀_?_?♀()?()，

也都是低低的。

应该是()?()，

怕吵着她的丈夫()?()，

病弱的西宁侯世子魏麒。

很早就有人断言世子活不过及冠。

林若在袖子的掩盖下()?()，

攥紧了手指，不断地告诉自己：不怕，不怕。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

便真的是冲喜，便真的做了寡妇，也不怕。

好好地守节，堂堂的西宁侯府，总不会不给饭吃、不给衣穿。

是吧？

便在这时，宾客中发出微微的骚动。

林若听到有人说：“世子来了呀。”

他来了吗？亲自来了？

那个巴巴地派人，给她送去那么大的妆奁盒子、那么多赤金首饰的夫君？

林若手攥得更紧，手指都绞起来了。

想象着一个面色蜡黄、两颊消瘦、眼神浑浊的年轻男子。

直到盖头挑开，眼前明亮，适应了之后，她抬眼看去。

那穿着吉服的分明还是个少年。

肤白胜雪，眉眼如画，好看得似观音座下执瓶的童子。

琉璃眸子，浅淡薄唇。

精致，脆弱，易碎。

林若一生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少年，太过惊讶，忘记了紧张、担忧和羞涩，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西宁侯世子看。

从未有人这样看过他。

那双明亮杏眸里流露出的惊艳、好奇和勃勃的生气，魏麒看进了心里，只觉得好喜欢，好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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