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完结（2/2）

但是，《蒺藜》还是惹来了麻烦。当时在延安负责审干工作的康生在一次报告中就说：“《轻骑队》旁边有个《蒺藜》，里边有不少坏分子。”延安不少人听过这个报告。更可怕的是，鹰社的名字也受到了质疑。据发表过长诗《鹰形地带》的侯唯动先生晚年回忆，批评者居然质问他们：“德国法西斯的党徽标志中就是鹰，你们为什么叫鹰社？”

《部队文艺》编辑部、鹰社的领导人以及主要撰稿人统统被调到鲁艺集中审查。和平医院的内科主任黄既，这位医治人们肉体创伤的白衣战士，万万没有料到，自己被人莫名其妙地从手术台上弄到鲁艺校园里来，不是缪斯之神的召唤，而是作为“特嫌”，在这里接受了连续3天的大会围攻，他在《部队文艺》发表的那几篇文章，给他赚来的是“汉奸”、“日特”两顶骇人的大帽子。′咸,鱼/看¨书- ?追!最~芯′璋_踕?

从反自由主义转入反奸以来，鲁艺天天都在开群众大会，批斗那些“特嫌”和“有问题”的人。足足开了1个多月。公木此前曾经发表过一首名为《崩溃》的诗，开头是这样的：

当黄昏的西风，慢慢吹长了吹长了牧人底身影；浓须的夜蹙紧眉披着万丈黑发，从天底那边，从遥远的东方蹒跚地走来，头顶上装饰着几颗金星。

一切生息都沉寂了，一切生命都停止了活动，人底舞台让给魔鬼来上演……

第四章（4）

这首诗本来是用象征派的手法描写黑暗王国的群魔之王的崩溃，并借以歌颂光明。可是诗中写了魔王头上装饰着几颗金星的细节，在想象力丰富的鲁艺文学系，居然有人就硬说这是借红星而言，明目张胆地攻击党、攻击革命。

在一个昏暗的窑洞里，周围坐着的都是平时熟悉甚至很要好的同志，此时神情严肃，要他“交代问题”。而且要他好好想想，是坦白还是顽抗？ 一连几天，同志们轮流帮助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他日夜冥思苦想，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公木反复请求，不断检讨，都过不了关。最后有人发了话：“组织掌握了确凿证据，就看你的态度了。”组织的话，不容有一丝一毫的置疑。现在，既然组织掌握了材料，说自己有问题，那一定有问题。可到底是什么问题呢？

原来，公木在北师大读书期间，因参加学生运动曾两次被捕入狱，这段经历此时就成为了问题被重新提出，要公木交代“历史问题”：“为什么当年那么多革命同志都死在敌人的监狱里，你能活着出来？你究竟是怎样出来的？”另外，他在逃离北师大时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短暂地中断了团的关系，这件事早在公木到达延安政审时，就已经讲清楚了并且也调查清楚了的，这时又被作为“自动脱团”重新提出，并一次次让交代问题。最后被隔离在与世隔绝的一个至今也说不清是什么地方的窑洞里关起来，每天纺线、学文件，交代思想和“问题”，不能自由行动。当时较普遍的“抢救”方法是“车轮战”，被审查者坐着或者站着，白天晚上不让睡觉，不让干其他事情。而审查者轮流换班，直磨到被审查者昏昏沉沉，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有的人熬过三四天后，便糊糊涂涂“坦白”了。据说当时最长的坚持熬过8天8夜。

还有就是“滚雪球”。坦白了的人，还要受到这样的质问：“你的上级是准?” “你的下级是谁?”‘你的联系人又是谁?”，有时候还演“双簧戏”，审查者将被审查者所认识的人举出来说： “×××供出你是特务。”而在×××面前又讲：“这位被审查者供出你是特务。”……提出的问题越来越多，公木越来越累…… 处在这样的境地，当然，心情是压抑的，苦闷的，也是无奈的。婚姻的不幸，组织上的不理解、不信任，这让他难受到了极点，实在熬不过去了，公木想到了自杀，并实施过两次。究竟他是采用什么方式自杀的，他以后没有说过。不过幸好没有成功，他又活了下来。跟公木相比，鹰社的侯唯动更惨，他被关进了禁闭室，除了经常挨打、被吊外，还有一种新奇的办法，就是在牢房里画一个小小的圆圈，让“犯人”站在里面，不坦白就得日夜站在这个圈内，不能动一动。什么时候坦白了，什么时候出圈。侯唯动曾和胡世显、王振宇等被捆吊了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