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铁令授田聚人心,匠作马钧展奇才(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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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刺破陈留城头的薄雾,却刺不透城外荒野上沉甸甸的死气。_j_i*n*g+w`u¢b.o?o.k!._c`o_m*呜咽的风卷着灰烬和隐约的腐臭,越过低矮的城墙,在郡尉府后院盘旋。刘基玄色的深衣下摆掖在腰间,精悍的小腿上溅满泥点。他站在临时搭起的木架上,指尖沾着湿冷的黄泥,正全神贯注地校准一根斜插入巨大泥炉腹部的粗陶管角度。炉体已初具雏形,形制古怪,下阔上收,泥坯间嵌着蜿蜒如蟒的陶制管道,通向炉体下方一个尚未封口的方形孔洞——那是计划中安置蒸汽鼓风活塞的命门所在。
“风道接口再抹厚些!”刘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压过了张五单臂抡锤拍打炉基的沉闷声响。张五黝黑的脊背沟壑里淌下浑浊的汗水泥浆,在初冬的寒气里蒸腾起稀薄的白雾,那条夹板的伤腿让他每一次发力都显得格外艰难。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带进一股更凛冽的寒气。郡丞刘翊缩着脖子进来,官袍裹得严实,仍冻得嘴唇发青。他瞅着泥灰满身的郡尉和这热火朝天却怪模怪样的工地,眉头拧成了疙瘩,尖利的声音透着浓浓的不满:“明廷!孔府君召您过府议事!刻不容缓!”他喘了口气,指着城外方向,“流民!又聚了数千!黑压压一片堵在西门!府库那点粟米,便是熬成清水也不够分了!府君的意思…今日城门…断不能再开了!”
刘基头也未回,目光如钉子般锁在陶管接口一道细微的泥缝上。“回府君,流民之事,基自有计较。”他抓起一把湿泥,精准地糊上那道裂缝,动作沉稳,“午后,请府君移步西门外荒地一观。”他顿了顿,从木架上跃下,落地无声,走到刘翊面前,摊开手掌。掌心静静躺着那块断裂的锄片,断口在晨光下泛着冷硬脆弱的青灰色。“至于粮食…烦请刘丞再开仓半日,熬些稀粥。所需粮秣,三日内,基双倍奉还郡库。”
“双倍?!”刘翊像是被踩了尾巴,声音陡然拔高,几乎破了音,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那怪模怪样的泥炉,“就凭这个?就凭这堆烂泥巴?明廷莫不是要学那公输班造木鹊解围?此乃生死存亡之时,非儿戏啊!”他痛心疾首,花白胡子随着激动的喘息剧烈颤动,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刘基,“流民如蝗,嗷嗷待哺,开仓放粮已是剜肉补疮!三日双倍?明廷拿什么填这窟窿?拿这泥炉里烧出来的仙丹吗?”
刘基玄色的衣袍沾满泥点,却掩不住那股沉凝如山岳的气势。他迎着刘翊惊疑不定的目光,将那冰冷的断锄片往前递了半分,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铁砧相击,砸在清冷的晨光里:“刘丞请看,此锄,断于垦荒之时。持锄老农,饿毙于城门之下,尸骨未寒!陈留城中,此等劣铁所造农具,不下万数!城外流民,十之八九,亦因田亩荒芜、农具朽坏而流离失所!”他目光如炬,仿佛要穿透刘翊的疑虑,“此炉若成,所出之铁,坚韧远胜寻常!一柄好锄,可开荒亩半;一把利犁,可活人五口!今日舍粥半日之粮,换明日万柄良锄,活民数万!孰轻孰重?刘丞为官数十载,心中岂无杆秤?”
刘翊被那目光所慑,又看看那冰冷、象征着绝望与死亡的断锄,嘴唇嗫嚅了几下,终究没再言语,只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沉重的叹息,如同破旧风箱的呜咽,猛地一拂袖,转身离去。院中只剩下单调的拍泥声和炉膛内柴火不甘的噼啪。
张五拄着木拐凑近,压低声音:“大人,这泥坯阴干至少需五日,急不得…”
“等不了五日。”刘基打断他,斩钉截铁。目光扫过院角堆放的木柴,“加火,文火慢烘。你去寻些碎陶片、砂砾来,混入湿泥,增其速干抗裂。”他目光转向炉体下方那个预留的方形孔洞,眼神锐利如刀,“此物,乃炉之命脉。张五,城中可还有懂冶铸的老匠?信得过的。”
陈留城西,破败的城隍庙如同一个巨大的、行将就木的肺叶,在流民潮的挤压下艰难喘息。腐朽的梁柱间蛛网密布,曾经金漆的神像早已剥落殆尽,露出泥胎的灰败与漠然。空气中弥漫着劣质草药的苦涩、汗液经久不散的酸馊,以及那若有若无、却如跗骨之蛆般的尸臭。流民蜷缩在墙根檐下,像失巢的蚂蚁,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连绝望都显得麻木。几个面黄肌瘦、肋骨嶙峋的孩子,为争夺半块发霉发硬的麸饼,发出野兽般的嘶吼和哭嚎,撕打着滚作一团。
张五拖着伤腿,艰难地穿过这片人间地狱。他锐利的目光像探针,扫过一张张麻木或痛苦的脸,最终定格在庙宇最深处一个昏暗的角落。一堆奄奄一息的篝火旁,蜷缩着十几个更显衰败的身影。一个倚着破旧包袱的老者,须发皆白,乱如蓬草,脸上沟壑纵横,沾满黑灰,仿佛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他闭着眼,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磨得油光发亮、几乎看不出原色的旧皮囊——那是铁匠随身携带工具的家什。~如¢蚊^旺¢ ¨首?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左手,缺了无名指和小指,断口处是陈旧的、扭曲的疤痕,如同两条僵死的蜈蚣,那是无数次铁星飞溅留下的残酷印记,无声诉说着炉火与铁锤的岁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王…王锤师傅?”张五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拖着伤腿踉跄扑过去,木拐敲击地面的声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老者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眸子起初是惯性的警惕和茫然,待看清张五的脸,那浑浊里骤然爆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干裂的嘴唇翕动:“…五…五娃子?”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
“是我!王师傅!您…您怎么在这儿?”张五蹲下身,看着老者褴褛的衣衫和深陷的眼窝,心头一酸。
王锤咧了咧嘴,露出焦黄的牙齿,笑容比哭还难看:“黄巾来了…铺子烧了…儿子没了…剩把老骨头,逃命呗…这世道,铁匠的锤子,还不如一块麸饼顶饿…”他拍了拍怀里的皮囊,发出沉闷的声响。
“大人!刘郡尉!他…他需要您这样的老师傅!”张五急切地抓住王锤枯瘦的手腕,那手腕嶙峋却异常坚硬,“他在造炉!造大炉!能炼出好铁!能打结实锄头犁铧的好炉!能活命的炉!”
“炉?”王锤浑浊的眼睛里那点微光跳动了一下,随即又被更深的灰暗覆盖,他嗤笑一声,带着浓重的自嘲和绝望,“好铁?活命?呵…五娃子,这年头,人命贱过草,好铁?那是老爷们打仗砍人头的玩意儿…我这把老骨头,只想找个暖和点的地方咽气…”
“不!王师傅!”张五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围几个流民麻木地侧目,“郡尉大人不一样!他…他要用好铁打农具!给城外那些快饿死的人!他说了,一柄好锄,能开荒亩半!一把利犁,能活人五口!他需要懂行的老师傅!需要您!”张五从怀里摸索出半块硬邦邦的、掺杂着麸皮的饼子,不由分说塞进王锤手里,“大人府上有热粥!有暖和屋子!跟我走!去试试!就算…就算死,也做个明白鬼,死在炉子边上,总强过冻死在这破庙里!”
王锤握着那半块冰冷的饼子,感受着掌心传来的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又看看张五那条刺眼的伤腿和眼中几乎要燃烧起来的急切。他沉默着,浑浊的目光越过张五的肩膀,投向庙门外那片灰暗的天空,许久,喉咙里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重新扛起了什么。他挣扎着,用那只残缺的手撑地,试图站起来:“…炉…炉在哪儿?带…带我去看看…”
马钧登场
就在张五搀扶王锤起身时,篝火旁一个一直蜷缩在阴影里的瘦小身影动了动。那是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脸上沾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异常明亮,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和好奇。他之前一直低着头,用一根细树枝在潮湿的地面上飞快地划拉着什么。此刻,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直直地投向张五和王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庙宇的嘈杂:“那炉……可是要用‘汽’力鼓风?”
张五和王锤同时一愣,愕然看向这少年。张五疑惑道:“你……你怎么知道?”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他个子不高,身形单薄,但站姿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稳定感。他走到王锤面前,目光扫过老者怀里的皮囊,又看向张五:“那炉的筋骨,泥坯太急,火烤易裂,撑不住大火大风压。若要借‘汽’力,风道接驳处便是命门,稍有泄气,前功尽弃。”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王锤那只残缺的左手上,“老师傅精于浇铸接榫,是固炉的关键。但……汽室与风道的契合,非止于泥封,更在于其‘势’。”
王锤浑浊的眼睛猛地一缩,死死盯住少年:“‘势’?什么势?”
少年蹲下身,用那根树枝在泥地上飞快地画了几笔,勾勒出一个简陋却结构分明的草图——正是刘基那蒸汽鼓风炉的核心部分,风道与汽室的连接处。他指着接口处:“汽冲如怒龙,直来直去则易泄,需有‘旋’势导引,方能聚而不散,力贯风道。”他用树枝在接口处画了一个微妙的弧形拐角,“此处,若加一道‘回旋槽’,汽力可增三成,泄气可减半。”
王锤看着地上那寥寥数笔却直指要害的草图,又看看少年那双清澈而笃定的眼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这少年所言,不仅点破了他之前隐隐担忧的泄气问题,更提出了一个他闻所未闻的解决思路!“回旋槽”?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他几十年打铁的经验告诉他,这看似简单的改动,蕴含的道理却深不可测!
“娃子……你……你叫什么?”王锤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马钧。”少年平静地回答。
郡尉府后院,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萝,拉¨小¢税~ +已¨发+布·蕞_歆?璋?踕/巨大的泥炉被文火烘烤着,散发出潮湿泥土被炙烤的独特气味,混杂着木柴燃烧的烟火气。炉体表面因急速干燥而出现的细小裂纹,被刘基指挥着张五用掺了碎陶片和砂砾的湿泥一次次小心地填补、抹平。
王锤被张五搀扶着,站在炉前。他佝偻着背,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烫伤疤痕的残缺左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炉壁,指尖划过那些粗陶管道接口的泥缝,又探身凑近炉腹下方预留的方形孔洞,眯着眼朝里看。他脸上的麻木和绝望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专注和审视,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仿佛老猎手嗅到了猎物的踪迹。
!“这…这是要…鼓风?”王锤嘶哑地问,手指敲了敲炉壁,“泥坯…太急…火烤…易裂…撑不住大火…更撑不住…大风压…”他摇着头,语气带着老匠人一眼洞穿弊病的笃定。
“王师傅慧眼。”刘基点头,毫不意外,“此炉筋骨未成,确难承大风。故需借‘汽’之力,非蛮风可比。”他指向那预留的孔洞,“此处,将置一铜匣,内藏活塞。以沸水生汽,推活塞往复,鼓风入炉。风劲绵长,远胜人力畜力,且可调强弱。”
“汽?”王锤布满皱纹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他盯着那黑洞洞的预留口,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水…烧开了…那气儿…能推得动铁疙瘩?”他无法理解,这超出了他几十年抡锤打铁的全部经验。蒸汽?那不就是烧水时锅盖噗噗乱跳的东西吗?能有多大劲儿?
“能。”刘基的回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乃天地之力,沛然莫御。只是…”他目光转向炉体上那些蜿蜒的陶管接口,“汽室与风道接驳,务求严丝合缝,稍有泄气,前功尽弃。王师傅精于冶铸,于铜铁浇铸、器物接榫之道,当世罕有。此炉命门,非您之手,不能固也。”
王锤沉默了。他再次抚摸那些粗糙的陶管接口,又看看自己残缺的左手,浑浊的眼中光芒剧烈闪烁。几十年与火与铁打交道的本能,让他对这种闻所未闻的“汽力”本能地怀疑甚至恐惧。但刘基话语中那种对“天地之力”的笃信,对“命门”之重的托付,以及那句“非您之手,不能固也”,像一把重锤,狠狠敲在他那颗早已冰冷绝望的心上。一种久违的、被需要、被倚重的感觉,混杂着对未知力量的好奇与一丝丝被点燃的、属于匠人的挑战欲,在他胸膛里微弱地燃烧起来。
“…试试。”王锤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依旧嘶哑,却带上了一丝决绝的硬度。他不再看刘基,而是转向张五,“娃子,找些细麻,桐油,生漆…再寻些…韧性好的胶泥来!”他顿了顿,目光投向一直安静跟在身后的马钧,“还有这娃子……马钧,你也来搭把手!你那‘回旋槽’的法子,得试试!”
接下来的时间,后院的气氛变得异常紧张而专注。王锤仿佛换了个人,佝偻的腰背挺直了些许,残缺的手指异常灵活。他指挥着张五和刘基仅有的几个亲兵,用韧性极佳的胶泥混合细麻丝,像捏面团一样反复捶打揉捏,再加入熬化的桐油和生漆,调制成一种深褐色、粘稠如膏的奇特填料。他亲自操刀,用一把磨得锋利的薄木片,将这填料一点一点、极其耐心地塞进每一道陶管接口的缝隙,再用手指蘸水,将其抹得光滑如镜,严丝合缝。他动作专注而虔诚,仿佛不是在填补泥缝,而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马钧展现奇才
而马钧,则被王锤指派去处理那个关键的汽室与风道接驳口。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围着预留的孔洞和旁边放置的沉重青铜缸体仔细端详,手指轻轻敲击着缸壁,侧耳倾听回音,又用一根细草茎测量着接口的间隙。他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专注的光芒,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眼前的结构。
“老师傅,”马钧指着青铜缸体下方预留的接口,“此处若按常法直通,汽力冲入风道,首尾难顾,易生涡流泄气。需在此处,”他用手指在缸体底部边缘虚划了一道,“预先铸出一道浅弧形凹槽,形如半月,导引汽流初入时便带旋势。”他又指向风道入口的陶管,“此处内壁,亦需趁泥坯未干透,用硬木模压出一道与之相合的凸棱,形成‘回旋槽’的起始。两相契合,汽流自旋而入,其力倍增,其泄自减。”
王锤听得目瞪口呆,马钧所言不仅清晰,更具体到了铸造和塑形的细节!这绝非凭空想象,而是对流体、对力量传导有着深刻直觉的天赋!他立刻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娃子,你来指点,老夫动手!”他心中那点疑虑彻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发现璞玉般的狂喜和郑重。
马钧也不怯场,立刻找来一块湿泥,手指翻飞,迅速捏出一个带凹槽的缸体底部模型和一个带凸棱的风道入口模型,结构清晰,比例精准。王锤看着这泥模,眼中精光爆射,立刻招呼人手,按照泥模指示,小心翼翼地修改青铜缸体的浇铸范模(利用预留的泥芯位置),并在风道陶管内壁趁湿塑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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