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战斗（2/2）

踏入刑名堂的瞬间，那刺鼻的青黑色烟气和低沉如铁链摩擦般的诅咒诵律声，混合着獬豸口中毒雾灼烧卷宗的焦味，扑面而来。冰冷的铁律化作了荆棘锁链，正疯狂扭动、追逐着混乱哭喊的弟子。更有眼冒惨绿幽光的弟子僵化如傀儡，扯动着阴影锁链无情抽打同伴。

“法之根本，在规尺在心，非外物！”林婉儿娇喝一声，墨家天工院首席的应对异常迅猛且精准。她一拍腰后装置，数十枚巴掌大小的“天规仪盘”激射而出。这些精密的圆形铜仪并非武器，而是瞬间嵌入四壁和地面那些疯狂生长、试图捕获实物的荆棘律条的关键节点处，同时发出特定的、高频率、稳定如标尺震动的规律震颤声（类似后世擒纵机构的稳定振动）。那些律令荆棘如同被无形的尺子禁锢，缠绕的动作虽未停止，却变得迟滞且规则化，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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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神符！”少司命同时出手，数枚金光符篆精准地贴在几个眼神已完全被绿光覆盖、正要挥动锁链的高阶弟子额前。符篆金光流曳，试图驱散那如同附身的酷法恶念。但这些弟子体内积存的反噬力量极强，金符在剧烈闪烁。

就在金符闪烁、双方角力陷入僵局的刹那，空气中那股由疯狂荆棘、阴影锁链和诅咒诵律交织成的暴戾能量场骤然一沉，如同无光之水冻结。并非空间的凝固，而是一种更宏大、更根源的“理”的降临带来的压制感。

一个冷彻骨髓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玉石交击，又似自远古法则深处传来，穿透了刑名堂内的哭嚎与诅咒：【徒具‘术’之形骸，忘‘法’之精魄。以严苛自戕，何异持刃毁尺？】

随着这声音响起——

：那些正在缓慢回缩的律令荆棘核心节点处，原本被林婉儿的天规仪盘稳固住的虚空，忽然像水纹般荡漾开来。没有炫目的光芒，只有一股无形却沛然莫御的秩序之力扩散开来。这股力量并非直接摧毁荆棘与锁链，而是如同无形的矫正仪瞬间厘定了混乱的能量流向。那些回缩律条的动作由“抵抗式的迟滞”瞬间转变为“被更高原理重新统御时的流畅收缩”，仿佛其自身的暴戾本质被更高阶的“法理逻辑”所覆盖和消解。

其中一道无形的秩序涟漪，迅疾如电地拂过被镇神符压制的几名僵化弟子的眉心。不同于少司命符篆的光明驱邪之力，这股力量是纯粹的“辨识”与“点化”。它宛如最锋锐的解牛刀，沿着金符与绿光抗衡的薄弱处精准点入，不似对抗，更像是对混乱核心的“点明”——“彼酷法非吾法，恶念噬魂焉可称‘术’？”那几双完全占据瞳孔的惨绿幽光，如同被强光刺透的薄雾，猛地震动溃散开一丝，露出短暂但极其关键的清明核心，其内是巨大的痛苦和对失控的茫然恐惧。

就在林婉儿石柜复塑、阴影锁链黯淡、荆棘律条回缩的同一瞬间，整个刑名堂的中心地面猛然一沉。并非物理的塌陷，而是某种精神象征层面的沉降。一个巨大、古朴、散发着沉凝如水实质感的篆字【法】，仿佛由万年玄冰般的意志直接烙印在现实之上，在众人脚下清晰地显现又隐去。这一瞬，所有失控的法理造物如同遇到了定盘的主星，那无根无源的虚妄狂乱失去了支撑，如同梦幻泡影般轰然消散过半。

这突如其来的援助，精准、高效、充满无法言喻的威严感，效果远超在场所有人的合力！那些疯狂扭动的荆棘如同被扼住七寸，骤然僵直萎靡；挥舞的阴影锁链几乎凝固在空中，光芒暗淡如残铁；连空气中弥漫的诅咒低语和毒烟也被暂时压得低不可闻。

少司命眼中金芒暴涨：【韩师？！】她瞬间明了了声音的来源。林婉儿也反应极快，瞬间将所有仪盘召回布成环形，防护网因那无形力量的加持陡然增厚一倍。

然而，那冰冷而清晰的玉石之声没有丝毫停顿或寒暄，仿佛只是极远处一个存在分出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注意力”，正在解决课堂上某个棘手议题后顺带处理的小干扰：

【吾观汝‘灰烬’映照之象甚善。人情微光，恰似尺上微尘，不可为则断，不可使倾，然其存焉，方映尺准。执尺之者，非木偶泥胎。】

话音刚落，那股沛然莫测的秩序存在感迅速淡去，如同投石激起的涟漪归于平静。那无形的矫正之力与空间荡漾也同时消失。只有刑名堂内那被大幅削弱的混乱景象和弟子们茫然而痛苦的神情，证明着那位远在稷下学宫的、正在处理“现实课程”事务的法家导师，已经“处理”完了他视为“课堂杂音”的异常扰动。

【……诸生且看，此谓之‘抱法处势则治，背法去势则乱’。】模糊而遥远的课室讲解声似乎还停留了片刻，旋即彻底沉寂。

“轰！”几乎在这片段浮现的同时，整个刑名堂的核心震动（这震动更倾向于能量场的彻底溃散，而非先前的紊乱爆裂）！那些熔融的石柜瞬间“回塑”得更为彻底……疯狂挥动阴影锁链的绿眼弟子动作完全停滞，锁链如同朽木般簌簌落地……

“什么……那光芒……有点暖……”有人呆滞地低语，但更多人是被刚才那宏大介入带来的震撼与寒意所冻结。

“能量有效！破绽被彻底撕开了！”少司命声音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对“韩师”本体出手的时机和能力更深有所感。更多符篆带着决绝之意疾射而出……

“范行！跟我速去鬼谷！无名你和少司命稳住这里！支援墨家需要绝对力量！”林婉儿语速极快，声音里带着一丝对刚才那惊天介入的回味与决心，目光锁定下一道场。

第五站：鬼谷纵横道（范行和林婉儿分兵前往）

目送林、范二人如离弦之箭扑向鬼谷战线的入口，少司命面色凝重：“鬼谷之道，瞬息万变，人心鬼蜮…此行凶险倍增。”她双指飞速掐诀，低语：“星辰指引，破迷显真！”一点极其凝练的星光没入范行和林婉儿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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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范行和林婉儿冲入鬼谷纵横道时，眼前并非传统殿堂，而是一个被无限复制、扭曲叠加的回廊迷宫与云雾峡谷的组合幻境！四面八方回荡着蛊惑与威胁的低语，影影绰绰全是敌人虚影或同伴诱杀陷阱。獬豸被扭曲的“疑邻窃斧”幻象束缚，疯狂攻击着并不存在的存在的目标；象征“大争之世”的刀剑模型在幻境中交击，每一下都在切割弟子们的心神。

“破妄之眼，开！”林婉儿厉喝，手中“规天矩地”核心符文骤然亮起，扫射前方，撕开一片幻象，露出操纵迷障的几个绿眼弟子核心位置！

但更多的迷雾如潮水填补！“苏秦张仪何在？其志非利刃可削！”范行此刻福至心灵，他感受到少司命点入的星光引导，体内时间力量瞬间回溯，疯狂抓取这片空间深处最底层、属于鬼谷祖师王诩（鬼谷子）纵横天下、洞察世间利害矛盾本质的根本烙印！

就在范行精神触及那冰冷深邃烙印的刹那，一股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烙印本身——仿佛跨越时空的古老意志——产生了共振！这意志宏大而漠然，如同俯瞰棋局的弈者。一个既清晰又仿佛源自范行自身感悟的念头，于混沌中陡然点亮：洞察非为摧毁，而需因势导力！

这一刻，范行不仅仅依靠回溯获取了印记，更像是冥冥中得到了“鬼谷”本身的协作指引——“观世之眼”在精神层面陡然明晰！这并非直接的杀伐之力，更像一道洞察万象的天光。在这至高视界的照耀下，庞大迷局的底层逻辑第一次纤毫毕现：所有的陷阱、幻影、精神冲击并非孤立，它们如同藤蔓般纠缠盘绕，最终都溯源于几个关键的“节点”。这些节点既是强大法器提供能源的所在，也是核心弟子心神投射、牵引全局“势”流动的关键支点！在鬼谷意志的默许（或者说驱动）下，这个澄明的“破局之钥”直接烙印在范行和林婉儿的心神之中。

“鬼谷”之力在借他们之手梳理并测试这整个系统！

“西南回廊转角，雾气凝结的巨鼎之下！东侧峡谷裂缝，悬浮的无锋青铜剑后！破！”范行的声音穿透混乱，指向的不再仅仅是表象的敌人，而是迷阵的根脉所在！

林婉儿心领神会，这指引如此清晰，仿佛整个迷局的脉动都被她掌握。天规仪盘激射而出，不再仅仅撕开幻象，其蕴含的“规正”之力精准地砸在那看似普通、却正是迷宫能量运转“阀门”的青铜法器上！“铛——！”清脆却又令人心神震荡的碎裂声响起，西南角扭曲的空间如同被抽离了筋骨般骤然塌陷一片！

几乎同时，范行操控的“惑心棱镜”飞行器群并未袭向操控弟子本体，而是根据那鬼谷意志点亮的“人心投影点”，发出高频的、几乎无形无质的干扰波纹，精准地轰击在那些弟子维系全局“势”传递的心神丝线上。“唔...！”几个核心弟子瞬间感觉仿佛千万根细针扎入识海，引以为傲的控局精神力瞬间失控，如同绷紧的弓弦骤然断裂，不但手中操控法诀变形，连周身流转的云雾都为之停滞！

幻境第一次发生了结构性的崩裂！

“上！”林婉儿抓住这短暂而宝贵的“空间冻结”间隙，身形如电，手中蕴含强大束缚符文的机关锁链如同蛟龙出洞，瞬间缠绕住暴露出来的另一处核心枢纽法器，无数细微的符纹在锁链上亮起，将其灵能死死锁住！

范行则操控飞行器俯冲直下，目标正是心神失守、动作僵硬的核心弟子。这一次，他的攻击不再是试探，时间迟滞场域配合着干扰波峰精准释放，让目标周围的空间如水银般黏滞。他手指虚点，早已凝聚的机关飞蝗石如同暴雨般点向弟子周身要穴，瞬间制伏了掌控中枢的几个关键人物。迷障的核心结构被精准肢解，一道稳定的缺口终于被暴力撕裂！

就在缺口打开，幻境裂痕急速蔓延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注视感”扫过林、范二人。那不是幻象中的威胁，也不是弟子的警惕。它深邃、苍茫，带着一丝纯粹的、近乎冷酷的审视，仿佛透过无数时光尘埃落定的一瞥。这目光没有赞许，也无斥责，更像是在掂量两颗投入棋局的意外棋子——带着一丝对“破局速度尚可”的了然，以及对未来变数的估算。

下一刻，缺口通道前方的光影仿佛被无形之手抚平，原本剧烈崩塌的幻境在“缺口”之外的区域竟然稳固下来，甚至比之前更显森严厚重。而那些被制伏的弟子身影，如同烟云般缓缓淡去、消散。

迷城入口处，一个身穿素袍的老者虚影悄然显现，白发垂肩，面目被雾霭遮掩，唯有双眸仿佛藏着一方星河棋局。他静立片刻，方才在缺口处消散的“关注”似乎又有了新的着落。低语随风而来，几不可闻，却能直抵心神：“破局者已入，锋刃初拭。时机将至…是砺刃于石，还是借风燎原？且看棋局演化。” 他目光转向鬼谷深处翻腾的幻云，语气淡漠中带着深沉的期许，随后整个身形渐渐融入迷阵的背景光影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这场“突击测试”，不过是鬼谷子手中庞大棋局轻轻落下的一枚闲棋，而真正的博弈，才刚开局。

喜欢万浪孤舟，沧海一粟。